茱莉亞講得太高興,一時把唐星辭忘了,這正合人意,可以不受打擾地離開。
他提前告辭,對那些挽留他的人,欠了欠身子,态度是禮貌多過親切。他在外面的草坪旁聯系魏泉旭,問他打算怎麼辦,自己是想要走了的。他雖然臉色還不錯,但卻很疲憊,像是剛做了場關于地獄的噩夢。
魏泉旭那邊有些奇怪,那邊情緒僵硬,說話的語調平得就像根直線。
唐星辭看看天,天空霧蒙蒙的,星星閃爍不清,于是他覺得是自己困了不清醒。
他揉揉太陽穴,說:“你也别玩太晚,我給你留門,想來就來,我今晚還是在銜玉家,我覺得他可能晚上會回來……”
“銜玉在你那,你知道他在哪兒?”一陣吼聲從那邊傳來,然後是打架聲,最後是魏泉旭的道歉,替江陽和他自己。
“沒事,”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動,快言快語地說,“把電話給他,問問他想幹什麼,知道什麼?”
魏泉旭說:“他說他想知道齊銜玉在哪兒,他聯系不到人,人之前還和童緣在一起的。”
“你把電話給他。”唐星辭放慢語速,說得溫柔又威嚴,魏泉旭不由得服從了。
那邊傳來一片隐約的歡聲笑語,襯得電話這邊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因為江陽不說話。
唐星辭問他為什麼不說話。
“我,”江陽從沙啞的嗓子裡擠出這些詞,“我想知道齊銜玉在哪裡,我很擔心他,跟你一樣。”
“說中文!”唐星辭聽着他的倫敦腔調,聯想起以往種種,突然就發起火來,“你不是中國人嗎?”
“我,”江陽說了中文,可底氣很不足,好像那是個小寫的“我”,他磕磕絆絆地懇求道,“唐星辭,你别這樣,我都已經,和我媽,斷絕關系了。”
“你這話應該留着到法庭上說,去監獄裡說,你願意嗎?”
江陽又換回了英文,生硬地說:“一定要這樣的話,那我也行。”
唐星辭跟打到了個沙包一樣,更憋屈了。
他現在太讨厭對方了,他想飛過去找到對方,用拳頭把人打得稀巴爛,在人臉上用鮮紅色的字體寫下“垃圾”兩個大字,他第一次覺得古代遊街示衆這個刑罰很不錯。
“現在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裡了嗎?我想見他。”江陽這麼說。
這個人都沒有羞恥心的嗎!
“No!”唐星辭毫不猶豫地掐斷電話,他在小路上走來走去,想要讓夜風把自己那燒紅的心冷卻下來。
過了十分鐘左右,他終于冷靜了下來,房子裡面一首歌完了,另一首歌還沒開始,因此有很多人出來想透一口氣。
唐星辭怕撞見喬治,便順着大路往下跑,一跑就跑到了大馬路上,那裡剛好隻有一輛出租車,他看也沒看就坐了上去,報了地方,随後便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
等他把自己的心情梳理好,有空看看現實的時候,才發現這不是回齊銜玉家的路。
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靠近車門處,側身用身體做掩護,悄悄試了試開門,發現果然上鎖了。他又看了看手機,發現沒有信号。
司機是個胖胖的白人,面相看着兇,這又增加了他的心理暗示,何況,那路上為什麼會隻有一輛出租車呢?
這真的不是綁架什麼的嗎?
他不動聲色地權衡利弊,最終決定不打草驚蛇,誰知道人沒有帶槍?
他打了個哈欠,狀似無聊地看了眼窗外,按了按肚子,跟司機說:“要不是要到了啊,我要餓死了,這附近有沒有個飯店,我先去吃飯吧,反正回家也懶得燒飯了。”
司機并不減速,遇上一個紅燈照常等待。
唐星辭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扔了錢後隻管去開車門,大大咧咧地道:“你這門是不是壞了啊?怎麼還沒反應過來。”
司機沉默地像個啞巴。
他對着人發了一會兒火,裝得很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喝醉了的乘客,拍着車窗大喊大叫。他這樣做,是想引起路上其他人的注意力。
一輛黑色轎車從後面跟上來,停在了他們車輛的左邊,正對着他這邊的車窗。
唐星辭大喜過望,但還沒來得及呼救一聲呢,就看見對面那車窗降下來,車窗後面,黑黢黢的槍口正對着他。
他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意志也消沉了,平靜地詢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司機沉默得像是一個假人。
唐星辭盡力振作起來,他一邊悄悄開了手機錄音,一邊不斷問“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找我”“想要什麼”這類的問題,可對方就像一個黑洞一樣,隻吸收聲音,而不反射任何。他拿蹩腳的心理學知識去分析人的微表情,也什麼都分析不出來。
真不知是說幸運還是不幸?這看起來不像是一起簡單的綁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