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要緊,飯後再說。”他對自己那麼說,其實也隻是逃避行為的一種,實際上,他現在又沒打算往好萊塢發展,見不見一個州長,積不積攢一個這裡的人脈有什麼要緊?他這樣做,隻是在推遲被謝繁訓的時間而已。
唐星辭想在接下來的飯局上好好表現了,至少這樣,他能把這件事當個成就和謝繁說,免去對方過多的責問與窺視。
之後,他在吃飯的時候有意表現自己,說了很多話,等上甜點時,氣氛推進得很融洽,黛絲坐到了他身邊,他很照顧這個小孩子,而且,他已經和州長溫娜混成很談得來的朋友了。
溫娜是個估摸有40多歲的女人,精煉的小頭小個子,普通長相,臉上有很多時光留下的皺紋。見她的第一眼,唐星辭還覺得那些皺紋裡藏了許多灰塵似的,可随着他們越談越多,這種“衰敗”的印象都消失了,他覺得他是在和一個溫和、聰慧、很有經驗的女人交談。在這場交談中,喬治和米蘭達漸漸都退居二把手,因為兩人都看出了,唐星辭和溫娜都對彼此很感興趣。
要說溫娜對人最感興趣的,是“唐星辭學了金融,卻半路出家當演員”的這段經曆,她也曾經是家庭主婦,是半路出家參與競選的。她對兩人間的相似之處好奇,聽唐星辭說話,仿佛在和過去與自己相似的人對話一般。
唐星辭跟她說他自己藝考的一年經曆,說他沒考上時候的感受。在他猶豫要不要複讀的時候,父母很支持他的一切選擇,但反倒是因為這個,他才沒有選擇複讀。
“這有意思,他們支持你想做的,你倒沒有像他們想得那樣做。”
唐星辭說:“因為演員這行業,不怎麼論出身吧。我在大三以前,都是在網劇裡跑來跑去,也是從群演開始做的。”
他沒有說全部的實話,當年不複讀的理由有很多,體諒父母、順從家庭安排、被許高鳴出的事耽擱都算是原因,甚至“謝繁去上大學沒人陪他複習了”也算是原因,他其實有些怕寂寞的,一個人哪裡堅持得下來?
他有今天的成就也不是堅持努力的功勞,有很大的運氣成分,謝阿姨都說他演戲沒有天分,當年那部戲能大火,是遇上了個特别靠譜的劇組,以及他那時剛學會把現實裡人的特點遷移到角色上去,那部戲裡,他模仿了一點許高鳴。
唐星辭用特别謙虛的口吻簡單說了一下不出名時候的事,引起了溫娜的一片傷懷之意,她問:“這麼說,你是意外才火,靠運氣才出名的?”
“那倒也不是,”唐星辭想起了當年的事,帶着笑意說,“有時候,人在大的轉折點上,對命運會有些預感吧,我在播出之前就覺得自己會火一把。”
“命運……”溫娜喃喃念叨着這一詞語,一副沉湎往事的樣子。
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唐星辭幫黛絲擦擦嘴巴。
“你是怎麼想到要做演員的,是因為興趣嗎,有沒有什麼契機?”溫娜又開口問。
“也不是很算契機,因為當時年級上有個認識的人,出乎意料地要去考表演——”唐星辭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契機的契機,那是特别久遠的記憶了。
他其實很早的時候就看過謝繁的表演,不是在大熒幕上的,而是在各種聚會上的。謝繁當時在圈子裡名氣很大,絕對算個神童,會做一種類似“模仿秀”的表演,有時候模仿一些當時很出名的明星,還會模仿小動物。
唐星辭當時很喜歡他,還會偷偷觀察他,悄悄在家裡模仿他,會幻想一些兩人成為朋友,然後謝繁也誇獎自己厲害的情節。
他記得那時候許高鳴家養了一條狗叫“小州”,特别可愛,所有人都搶着去抱它,因為他和許高鳴關系很好,所以他被允許和狗狗相處很久。他那時打算模仿“小州”,準備了一段表演,想在謝繁面前表現自己,以此來開啟一段友誼。
他當時覺得謝繁太好了,因此覺得兩人之間的結識也該不同凡響。
謝繁當時簡直是個天才,表演起來就像是會魔法,又輕松又優雅。唐星辭每次聽說他會來,都一定會央求父母把他帶去的,表演開始時,他還要坐到最好的觀看位置上。在這個位置上,他很容易和謝繁産生一些眼神交流,可惜的是,謝繁貌似對他有一些誤解,蠻讨厭他的。
後來這種“模仿秀”沒了,他和謝繁在小學遇見,一對上,謝繁還是這種讨厭他的眼神。從那時開始,他就開始對謝繁本身、對表演這件事祛魅了。
模仿是表演中學習的一個手段,他對各種經典影視了如指掌,對經典角色的模仿也算多了。可唯獨謝繁的角色,特别是那部讓人打破獲獎年齡記錄、讓人影史留名的角色,他沒有模仿過。
他怕他一模仿,一試圖走進謝繁心裡,就會聽見謝繁對自己說:“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沒有天賦。”
冥冥之中,也許沒有天賦的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路。他是為了向謝繁證明自己嗎?
“也許吧,”唐星辭心不在焉地對溫娜說,“我看着别人考表演,覺得挺有趣的,也就想自己也試一試,然後發現我很喜歡。”
人的一生好像是被一些堆積起來的小事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