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生泉完全變了,之前那個人真是他嗎?那難道不是另一個人在穿着他的衣服?單純和善的外表蕩然無存,轉瞬間,殺意有如實質的小刀向他掠了過來,一道銀光先至。
唐星辭被他帶入了戲,竟然做出了預先沒設計過的動作,他被吓得退後了一步。
不對。他在心裡瘋狂地警示着自己,但似乎已經太遲。他總不能掩飾地咳幾聲或者叫停重來吧,最後,他順從感覺地歎了口氣,可能是因為,腦海中一閃而過謝繁歎氣的樣子吧。
他覺得他演砸了,谷生泉的演技确實在自己之上。
與他那種靈氣四射的眼神戲相比,他設計的種種就如小醜一般可笑,還十分死闆,就像他是個木偶,是被人控制着在台上表演,木偶再怎麼像人,也會比人僵硬。
谷生泉演的是角色本身,而他隻是對角色拙劣的模仿,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把角色的靈魂從劇本世界帶出來。
唐星辭懷着一種深厚的低落之情演完了剩下的部分。
演完後,羅導叫他過去,問他為什麼要歎氣,劇本上沒說要這樣,唐星辭立刻跟他說對不起,忍着難受,說希望再來一遍。
羅導默默地盯着他,一瞬間,唐星辭甚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溫柔。半晌,羅導才說:“我覺得這個歎氣很好。”
“啊?”唐星辭眼中的光被挑亮了,燒得很熱烈,他問,“這是什麼意思?”
“就照剛才的演,記住剛才的表演,我們重來一遍。”
被誇唐星辭當然高興,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被誇,這就讓這份高興壓上了一層懷疑的影子,心裡總有聲音這樣說:這不可能,導演搞錯了。他想問問谷生泉的事,開口道:“那他,谷生泉演得怎麼樣?”
羅導笑了一下,很放松地和他聊起來:“怎麼樣,第一次合作,你覺得他怎麼樣?他演戲的時候,是不是氣場很強?”
唐星辭能看出,這個笑容裡沒有嘲笑的意思,心裡也好受了不少,說:“他一開始那個眼神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真的要殺我,很厲害,他演得挺好的。”
“他就适合演這種主動型的人物,唉,讓他演你的角色,他是演不來的,他沒那個氣質,”羅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抒發感想,“你剛剛那個歎氣也很好,沒有那個歎氣,你演的害怕就是任何一個人在害怕,歎了氣,那才是我要的荊轲。”
唐星辭受寵若驚,有些似懂非懂,他還沒修煉到“從細微中見真章”的境界。
他沒完全懂,為什麼羅導之後又對谷生泉喊道:“小泉,等下再放開點演,這不是拍電影,台子的觀衆看不清你的表情,你要表現得再誇張一點,情緒大點,随便你做個什麼動作。”
谷生泉一口答應,照着導演的話改動,好像完全沒有疑惑。真是奇怪,他演戲就像是渾然天成,完全不需要思考一般。
唐星辭很想問問他,但錯過了中午吃飯時的時間,回家前總算給他才抓到了機會。他問谷生泉,是怎麼做到入戲這麼快,抓情緒這麼準的。
谷生泉在認認真真洗水杯,用了幾秒思考道:“放松,然後集中注意力就好了。”
好玄啊,他有些抱怨道:“我也很放松啊。”
“沒有啊,我看見你偷偷看我好多次。”
“不是,”唐星辭也是會不好意思的,“你怎麼發現的?”
“因為你很有名啊,隻要你偷偷看我,大家都會跟着你看我,那麼多人,我當然會發現。”谷生泉轉身過來正視他的眼睛,又說:“那個,昨天說你走後門的話,是我不對,我忘記在電視上見過你了……”他扭捏起來。
唐星辭笑着幫他解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谷生泉吸氣、呼氣,一口氣說道:“你能不能給我介紹圈子裡好的演藝公司,我想要演電影,這樣蘭蘭就能在大屏幕上看見我了,我會更努力的。”
千裡馬常有,伯樂不常有。這話唐星辭現在有點懂了,這個伯樂當起來,還有點難受啊。
“我幫你問問。”其實他還要考慮一下。他不由得思考起來:谷生泉能紅嗎?
觀衆看内娛,看的隻是台面上的競争:臉、演技、才藝;可人與人的競争是多維度的,那些台面下的錢、權、人脈關系、潛規則,觀衆是看不見的。隻比較台面上那些的話,谷生泉完全夠格,觀衆會很喜歡他的,觀衆一直都喜歡好演員,可算上台面下的競争呢?現實不是學校,觀衆不是評委,谷生泉想拍電影可以,想紅很懸,除非……
唐星辭沒再想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他要去公司了。雖然這是早在計劃中的,但明顯,谷生泉的請求讓這行為有了新的意義。
排名靠前的演藝公司?他公司不就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