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瑤是最近才簽下沈愛蘭,也是最近才決定要力捧她的,但她與唐星辭關系的裂隙卻是由來已久。
她不承認她這是背叛,非要說背叛的話,那也是唐星辭背叛她更早。她可是在很多地方都暗示出了她與高良關系的不和,做丁洋經紀人的時候,她又是多麼委屈啊。
他真的沒有發現嗎?真的麼……他,算了,還沒到那個地步……她安慰自己,在她看來這隻是小小的一片陰雲,她沒能料到另一當事人的反應。
唐星辭已經把這當成了徹徹底底的背叛,這是程瑤頭一次沒有經過他同意就替他簽訂了演藝合約。在這以前,他還以為人沒權力這麼幹來着。
“對,她有這個權力……”他念叨着權力這個詞,心裡面仿佛攢起來了一股氣,發洩又發洩不了,全都憋在他身體裡壓迫着他的五髒六腑。
唐星辭感覺眼前一片模糊,渾渾噩噩地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電梯叮的一聲,提醒他到的同時也戳破了那種混沌的幻覺。他這才發現自己站在電梯廳裡,這電梯往上連接的就是他家,謝繁就在那裡,對了,他記起了他們如今一起住,所以現在不能回家。
唐星辭幾乎是逃跑一般地離開了那扇緩緩開啟的電梯門,逃到了小區的路上。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會如此湊巧地撞到謝繁,好像還因此惹得人很是生氣。
他聽見自己機械地問人怎麼在這裡,謝繁則給以幹巴巴的回答,說是跑步。這之後有一段短暫的沉寂,然後是對話,“你還不想回去嗎?”“嗯?什麼,哦對,不,現在還不想。”“那我先走了。”談話結束。
謝繁于是真的走了,像一股煙一般輕輕地溜掉了。唐星辭無法控制地大感失望,他以為謝繁此刻的意外出現,是像阿拉丁神燈一樣有求必應,該被歸類為奇迹的情況。
謝繁要是完全能明白他,并指引他,這該有多好!
“這太蠢了,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想幹什麼……”唐星辭真的就那麼完全不動地站在那裡,足有五分鐘,直到謝繁去而複返,再度出現。
謝繁氣喘籲籲地跟他道歉,然後牽過他的手說:“我們先回家。”
謝繁的手像是液體組成的,感覺稍不留神就會從他手中流走,唐星辭害怕了,所以用力地抓住了。他抓得那樣緊,人脈搏的跳動好像也傳了過來,他像是抓住了一顆心髒,鮮活的心髒。
這種擁有什麼的感覺帶給他安全感,等到了客廳那裡,他的情緒已經恢複得不錯了,也初步想好了要怎麼處理程瑤的背叛。
直到這時,他才覺得謝繁握着他的手有點熱,手上都是汗,他慢慢把手掙脫出來,說自己沒事。
“不是沒事,你是不想說,對吧?”
唐星辭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家裡怎麼那麼亂?”
謝繁不耐煩地說:“球球在家自己玩的。”
“哦,那它現在在哪兒?”
這回輪到謝繁退縮了,他剛剛扯謊毫不眨眼,差點都忘了球球在他朋友那寄養呢。謝繁又一次撒謊道:“跑出去玩了吧,家裡沒看見它。”
他按住要出門找貓的唐星辭,用一些話打發了對方,然後便回到房間裡,火急火燎地給朋友發微信。
這事做完以後,他覺得有些空虛。他還是不知道唐星辭不對勁的原因是什麼,又可能會是他自己出了問題,敏感多疑才看人不對勁嗎?
“煩死了,他為什麼剛剛好今天回來?”謝繁生氣地坐到椅子上,抓起筆就開始在紙上亂畫線條。他常常用這種方法來發洩自己的負面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效果是顯著的,他那讨人厭的爹終于不能再在他腦海中張牙舞爪,盡情撒野了。如今那人又變成了自私、膚淺的渺小形象,顯然易見地可以被他打敗,并被他嘲弄。
他爹今天擅自闖入這個家,目的就是為了給他推違法代孕的信息,趕緊讓他去傳宗接代。在被他說破防了以後,他爹才撕下臉皮發瘋,罵他白住人家裡不要臉。
實際上,謝繁認為最丢臉的是有他這麼一個爹;而且,從過去經曆上來說,他才是那個有資格嫌棄對方的人!
他的筆力戳破了紙,恨意都凝聚在這些鋒利尖銳的線條上了,畫完後,他把筆一甩,癱坐在椅子上了事。他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糟透了。
一分鐘後,他又開始煩惱唐星辭的事。等到他大緻琢磨完畢,走出房間的時候,客廳裡已經沒有唐星辭的身影了,果不其然,唐星辭含糊其辭地說他身體不舒服,晚飯就不吃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出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呢?”謝繁一邊擔心,一邊卻也覺得委屈,免不了要怨對方。
這時候,愛情裡的浪漫情結就蕩之一空,占了上風的是欲望落空後的巨大落差。
謝繁無法接受這一點,便幻想出未來以安慰自己。在他想象的兩人在一起的以後,唐星辭必須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之間将再沒有什麼秘密,因為那時他們就是戀人,一個整體了。
“他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謝繁這麼說着,配合着幻想出來的美好畫面,也就在心裡原諒了對方在當下給他帶來的傷害,陷入了夢鄉之中。然後,他便被噩夢抓住,好生折磨了一番。
夢中的前半段又是他父母在吵架,他也又變成那個沒用的小孩子了,“真想把他們都砸個稀巴爛”,他這麼想了,但半點行動都沒有,在這件事情裡,他從來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
他爹是被他媽趕出去的,房間裡就剩下他和他媽兩個人的時候更恐怖了,他連空氣都當不了,隻能被迫聽着他媽一遍遍重複着“這都是為你好”,聽得他腦袋想撞牆,嘴巴想吐。
在夢裡,他真的幹嘔了起來,而他媽在那時候,好像嫌棄地放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