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辭飛快地揩掉眼淚,側過身子,問謝繁道:“你還要幹什麼?”
“我說錯話了,對不對?”謝繁追上來時那麼急切,說話的聲音又是那麼輕,好像生怕會惹惱了他。
唐星辭搖了搖頭,拒絕了他:“我回去還有事,你别跟着我了。”
“那,那……”謝繁不依不饒地跟着他來到路邊,他的腦子一片混亂,已經反複考慮過語句了,脫口而出的卻還是災難,他說:“那你晚上回不回來?”
“不回。”唐星辭用明确的話語和響亮的關門聲表示了雙重拒絕。
此刻離開謝繁,從人的咄咄逼問下逃開,唐星辭一開始像甩掉一個包袱般松了口氣,之後很快便迎來了茫然。他一時喪失了他要對抗的目标,突然變得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手機鈴聲即刻響起,阻止了他對事件進行回想。
唐星辭看也不看就知道這是謝繁打來的,飛快地挂斷了。伴随着挂斷電話這一動作的重複,他對謝繁的憤怒之火重又燃燒,他真想對人喊道:“非要逼這麼緊嗎?讓我自己待會兒!”
謝繁接着用微信來向他道歉,那些信息他看了,但完全不能給他留下印象,更别說是觸動他了。他冷笑着,覺得謝繁言辭越是卑微就越顯露出他的虛僞。
他不是真心想要道歉的,他隻是害怕我會離開他,如果我原諒了他,他會立刻停下忏悔的行為,他就是這樣的人,我知道。
唐星辭這種批判剖析人的行為,某種意義上也加深了他對謝繁的理解。他的冷笑漸漸變作苦笑,對那些并不真誠的言語,他已從痛恨變作厭煩,他這時并沒有拉黑對方,連這個想法都沒有。
因此之後的行為完全是謝繁自作自受。
謝繁在說完一大段道歉的話語之後,也許是覺得已經哄好人了,也許是消除了自己的愧疚之意,竟然慢慢轉變話題,開始給自己找起借口來了。
他先是說剛剛那樣的情況實在特殊,任何人都會沖動的,這不能怪他。唐星辭對此有些不悅,他想自己沒有說過怪他的話,從房間出來時他不是還一直安慰對方嗎?
謝繁似乎把這些都忘了,他繼續自顧自地說:“你應該早點跟我講的,一開始就可以講,早點知道真相的話我肯定不介意啊,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
唐星辭感到不敢置信:謝繁這是在指責我?這麼說全怪我了?還讓我相信他?明明是他不相信我!他都撒了多少謊了?還有臉說這個!
怒不可遏之下,唐星辭甚至把人給拉黑了。他關掉了手機,打開窗戶透透氣,瞥見街景靈光一閃,對司機喊道:“去九街!”
坐到九街的酒吧裡喝酒時,他的怒氣還未消散,他的手還在發抖,他填海似的往嘴裡倒酒,很快他就喝醉了。醉了後,那種令人發狂的憤怒從他身上退去,他顯得很脆弱,仿佛遭到了抛棄,臉上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痛苦。
萬千關于謝繁的景象在他面前閃過,那些景象漸漸實際起來,他看見謝繁站在了他面前,對他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他想要伸出手,卻擡不起來手,他隻能夠看着,嘟哝着,然後沉入夢鄉。
他夢見與謝繁做了一場異常粗暴的性’愛,那看起來就像是打架,非常可怕,好在他驚醒過後很快就忘記了它。
他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于休息室中。他認出這裡來了,也想到了幫忙安置他的人,他在微信上向老闆表示了感謝,然後悄聲離開,走上了黑暗的大街。
大街上昏暗又冷清,之前似乎下過雨,還有一股濕冷之意,天上看不見月亮,感覺雨還會來,風在繼續無情地搜刮大地。
唐星辭裹緊衣服,低着頭越走越快,他把在這深夜裡漫無目的的狂走當作一種懲罰。他剛睡醒,精力充沛,但卻煩悶得無處發洩,結果就造成了這樣。
他走了可能有三公裡,最終走到了一個公園,看見一把鐵藝長椅才停下,他想了想,坐了下來。
坐下來又想什麼呢?
他記得在路上時兜裡的手機響過,那會是誰打來的電話?會是謝繁嗎?謝繁會隻打那一次嗎?或者他之前已經打過很多次,那是最後一次了?
唐星辭糾結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看看,但要保持鐵石心腸,絕對不能被人感動。
可惜,那不是謝繁的電話,而是剛剛那個酒吧老闆的電話。
他打回去與人道了謝,得知了酒吧裡曾有人偷拍他的信息,然後就沒了。他又陷入了無聊的境地。
有段時間,他就盯着前面那一小塊地,看風是如何把落葉吹來吹去,直到那風突然變大,把全部落葉吹散,他看無可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