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辭遠遠地瞧見了謝繁,人站在坡道的頂端,春風滿面,比朝陽還美。看見他,無疑是幸福的,可靠近他卻不見得如是。
唐星辭低着頭慢吞吞地走上坡去,心裡覺得有些緊張,臉上擺出不高興的冷淡模樣。
謝繁一眼就看出他在裝模做樣,他懷着無比的自信,溫柔但不容抗拒地挽起了人的手臂,習以為常地說:“我們邊走邊談吧。”
還不等唐星辭傾瀉出他的厭惡感,他就用一種歡快但小心翼翼的語氣說:“你看到了吧,我的腿早就好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一點?”
唐星辭停住腳步,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人真的會坦白,因此心一下子就軟了。當他瞧見謝繁那僵硬笑容裡潛藏的憂慮時,他更加寬容了,寬容到甚至覺得自己太嚴肅太苛刻,他支支吾吾地說沒知道多久。
謝繁松了一口氣,放開他的臂膊,沉默了一會兒問:“所以呢,你有想過要原諒我嗎?我可以回家嗎?還是你要與我在這告别?”
又要做選擇了,唐星辭有些煩躁地反問:“你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裝病?”
謝繁的臉色一下子白如紙片,他喃喃地念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啊?為什麼他就不肯好好地跟我表白心意!唐星辭又憤怒又委屈地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在你身邊。”
那就說喜歡我啊。唐星辭在心裡為他着急,臉上顯得很失望。
謝繁趕忙問道:“我太麻煩你了嗎?我變成你的負擔了嗎?抱歉……”
“沒有!”唐星辭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他盯着謝繁瞧,簡直像是在撬一個頑固的釘子,他把問題又憋回去,沒好氣地問:“你就說這件事嗎?還有别的要說嗎?”
“你還沒說原不原諒我?”
唐星辭不耐煩地說:“我沒說要趕你走。”
“好,我明白了。”謝繁忽而笑了。這笑容本是平平無奇的,可配合着他之後說的話時,就變得異常耀眼。謝繁說他答應去見醫生了。
“你真的願意……”唐星辭的手觸碰人又縮回來,他完全不知所措了。
“當然,這是治療家庭問題的對吧?我媽需要來嗎?”
“啊,對……不,不用,暫時不用。”唐星辭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般稍微冷靜下來。他思忖着:名義上是這樣的,但謝繁應該知道我想讓他改正什麼吧?因此這算不上是欺騙,對,絕對不是。
這天下午,唐星辭送謝繁去見醫生的時候還懷着這份隐憂。在謝繁與醫生初次談話的一個小時裡,他一步也沒離開休息室,他連手機也不玩,總是來回走着路,或者是盯着某一處想得出神。
來到診所裡,聞到酒精消毒水的味道,置身于工作人員那微妙的打量之下,他才變得反感起來。以前他都不會在意這些的,可如今謝繁遭受了這些,他就完全受不了了。
他的心中滋生出愧疚感,門一開他就迎了上去,等看見謝繁失魂落魄走出來時,他簡直恨起自己來了。醫生在謝繁背後對他默默地搖了搖頭。
唐星辭一句話沒說,趕緊把人帶離診所。他在車上輕聲問:“怎麼樣,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們下次不來了?”
謝繁拉住他的手,說他還想要來。
實話實說,唐星辭非常吃驚,有些心疼,但心底又詭異地立刻松了口氣,他知道這是不應該的,因此加倍地顯得和藹可親。
兩人又開始排演劇本了,甚至等謝繁明顯緩過來之後,開始提議念情詩的時候,他也答應這種把戲了。他也知道這種朗誦鍛煉不了什麼主持能力,但謝繁想要聽,還費了這麼大心思找借口,依他也無妨。
有一天,他捧着一束玫瑰和一捧金魚草站在桌子前,臉上突然有些發燒,感到不好意思來。謝繁在背後出聲時吓了他一跳,他趕緊要把新買的花插到花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