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尖一拐,回到花壇邊,仔仔細細檢查有沒有遺漏的東西。最後他在磚縫裡找到了不知道何時碰掉的耳機,擦幹淨放回到背包裡。
“這東西怎麼用?”他清點着那堆沉重的器材,用衣角擦拭着上面的泥土,态度堪比對待一堆黃金。在宮溯甯微弱地指導下,他成功測出了此地的能級強度,在五至六級中徘徊不定。
“離能量核心很近了,波動應該是......魂骸造成的。”宮溯甯強撐着指示,“去那邊的......避難亭。”
說是避難亭,實際上是一幢樓,有點類似住院大廳,裡面有很多床位。付焓默随便找了張幹淨一點的床把宮溯甯放下,不死心地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宮溯甯的腦袋一沾着枕頭就昏昏欲睡,隐約間感覺冰涼的手指在輕輕按壓他的太陽穴,力道适中,讓他不由得放松。
等他再次醒來時,付焓默正坐在床邊,點起一盞昏暗的燈,就着燈光翻看一本破舊的手冊。他沒有戴眼鏡,黃色的光暈讓那張臉顯得異常柔和,但毫無感情的眼神又有一種無機質的美感。當他看過來時,那雙眼睛又像在看一個死物,瞳孔上若隐若現的叉讓宮溯甯無端想起在黑暗中窺伺的蛇。
但當那張臉湊近時,眼神又變得鮮活起來。宮溯甯眼睜睜看着他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又薅了薅毛,最後捏住了鼻子。
“?”
“你看上去恢複得不錯。”付焓默下了并不靠譜的診斷書,“你的頭痛,解釋一下?”
宮溯甯沉默。
“我無意窺探你的隐私,我隻是在擔心下次你自己一個人的情況該如何處置。不過既然你自己都沒有這個顧慮,我身為一個外人也不太好規勸你。”付焓默涼涼地說着,但他又想了想,換了種更合适的謙卑語氣,“畢竟我們隻是剛認識幾個小時的陌生人,抱歉,我僭越了。”
宮溯甯張了張嘴。
“哦對了,這把劍還給你。感謝你不計前嫌借給我武器,若我有幸能出去,我會還你錢的。”付焓默無比真誠地說,“宮先生寬宏大量,希望别嫌棄我選了那麼貴重的武器,十分抱歉,我選的時候也沒想過它能這麼強。”
“這是你的功勞,我之前低估了你的能力,不知道你用劍這麼......厲害。”宮溯甯第一次覺得言語如此蒼白無力,“你别這樣......”
“都是因為你要保護我為我延緩侵蝕才耗盡能量,引發了頭痛。我真是個拖油瓶,什麼都不會,隻會拖後腿。如果隻有你一個,想必也不會那麼束手束腳。我要不還是......”
付焓默停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但在他重新開口說話之前,宮溯甯就手忙腳亂地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出那些貶低自己的話。他似乎有些慌張,有些話沒經過大腦就從嘴裡蹦了出來。
“頭痛隻是清洗記憶的後遺症之一,而且你不是什麼拖油瓶,這次侵蝕泡沒有你的幫助不會那麼快找到突破口。剛剛要不是你,我已經要重開了。”
付焓默被捂在對方手心裡的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目的達成的狡黠。但他立刻微微垂下視線,沒被鏡片遮擋的眼角泛着微微的紅。
“你經曆過死亡,就應該明白那種感覺不好受。”宮溯甯坐起身,雙手捧着付焓默的臉,認真地說,“不要那麼輕易地放棄自己,好嗎?”
他實在沒忍住,碰了碰那顆紅色的淚痣,心中一邊唾棄自己一邊說服自己這隻是摸羽毛的交換。下一秒他那隻手就被輕輕握住,拿了下來。
“謝謝你,但我還有幾個疑問,宮先生可否幫我解答。”
宮溯甯無奈閉眼:“你别這麼叫我。”
“好吧,甯哥。”付焓默乖巧地改口,“我想問問你剛剛說的清洗記憶和重開是什麼意思?我是外地人,我沒有聽懂。”
宮溯甯眼皮一跳,再次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懊悔。
空曠的大廳中,有兩個人在沉默。其中一人在耐心等待答案,而另一個人則絞盡腦汁試圖輕描淡寫。
“清洗記憶就是......字面意思,清洗記憶。我活得太久,需要通過外界幹預來使自己保持清醒。這對我來說或許是一種保護。”
“保護機制就是讓你在侵蝕泡裡喪失所有戰鬥力嗎?”
“這是第一次,之前沒有過。理論上侵蝕泡裡生理狀況紊亂,不會出現病痛,這次發病......我也覺得很突然。”宮溯甯思索了一下,沒有理清頭緒,“至于重開,這是我的異能特性,不死鳥遭遇死亡會化成蛋重啟人生。”
“不死鳥?”付焓默驚奇地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不是妖怪,隻是對特殊異能的概括性稱呼。我的自愈能力很強,加上鳥類特征,所以被稱作不死鳥。”
宮溯甯指了指自己頭上的毛:“就像這樣。最早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異能。其中一部分人的異能概念空前強大,但與之對應的是身上出現的動物化現象。不過這種現象在神谕閣大祭司死後......就沒有再出現過。”
提起“大祭司”這幾個字,他感覺太陽穴又有些尖銳的刺痛。他往枕頭裡埋了一下,掩飾住這次陣痛。
“原來如此......這相當于是你的專屬特征?等等,你活了多久了?”
付焓默突然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他看着宮溯甯年輕俊美的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我活了多久,幾百年?我們這裡壽命長度是由異能水平決定,通常來說,異能越強大,壽命越長。不過大部分人都活不到那個時候。”
宮溯甯有些落寞地說:“因為這片大陸的意外太多太多,我隻是一個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