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大祭司或許隻是個吉祥物的名号,但現在,他們想強行賦予他更深層的意義。經曆末世逃難的人們比任何時期都更加信任這樣虛無缥缈的東西。盡管最終呈現出的奪權過程變成了血腥的屠殺,但這件事一旦被冠上神的名義,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轉向淩淵,第一次平視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庭主,從今天起,我就是淩默。作為大祭司,我将為皇城、乃至全天下,傳遞神谕與福音。”
他沒有再看其他人的表情,隻是強撐着走出會場的門外。外面的厮殺已經停止,因為所有結果都已塵埃落定。地上血液積成的烏黑坑窪反射着陽光,這時他才發現,今天竟然是久違的豔陽天。
他在陽光下立了一會兒,随後眼前一黑,身體終究支撐不住重荷,歪歪斜斜地倒在身後宮溯甯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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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即位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在很多人心裡依舊是個謎。相關的影像資料早在第一時間被清理幹淨,當時參與此事的人員也對此諱莫如深。原本應當全城直播的投票在最後一刻突然截斷,但所有人都看見了結果。
那位臉上生有鱗片的神使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消息一出,參與賭局的人都傻眼了。下注的選項裡裡外外暗示着投票結果與最終結果的重合,但事實卻都與之相違。于是人們開始為這文字遊戲争辯,這都是富人們能幹的事。
而大祭司的出現又讓外城的窮人們擁有了希望。大祭司上位後第一件事便是取消内外城的圍牆,同時征召民衆修建全新居民區,為新來到皇城卻遲遲未能落戶的人提供住所。
這也是為了回報之前外城對大祭司上任的幫助。不知為何,整個外城居民都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大祭司的存在,并堅信他真的能與神明溝通,領導人們走向新的未來。
“是我幹的。”南煥蹲在一旁的石頭上,頂着烈日監工,“你那麼閑,不回實驗室?”
硺黎坐在一旁的小馬紮上,聞言笑了笑:“實驗室都沒人了,我回去做什麼?”
“不是在招新人嗎?你不去看看?”
“唔......我現在還在觀察期,這種事不太好插手吧。”硺黎的臉都被曬得绯紅,但南煥堅定讓他不能打傘,以免引起衆怒,“我之前可是以庭主遠房親戚的身份進實驗室的,現在實驗室已經成了大祭司大人的一言堂,我這個外人總得避嫌。”
“議會那邊就任由他這麼搞?”
“這不是得問你嗎?”硺黎瞥了他一眼,“那天你專門領着你們小隊跑去醫院樓下表忠心,所有人都看到了。”
南煥幹咳幾聲:“咳咳,我并不能代表我們家族的态度。這事另有原因。”
“聽說你的賭場被大祭司大人拆了?”硺黎不經意地問道。
南煥的表情仿佛是被人捅了幾刀。
“我以為大祭司大人會因此對你手下留情。”硺黎憐憫地說,“可能看你賺太多不順眼吧。”
“這事是我被坑了,但很值得。”南煥幹脆地說,“至少我現在知道了很多東西......相信我,很快大祭司就能全面服衆了。”
硺黎若有所思:“看來我的投誠儀式也要提上日程了。”
“說的好像你的忠心是什麼稀罕東西似的。學學人家宮統帥,直接當着所有人的面單膝下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求婚呢。”
硺黎溫和地說:“就算是求婚,現在他們也是分居狀态,不足為懼。”
極晝軍在形勢穩定之後就直接回雁羅了,隻給大祭司留下了并入守備軍的極晝軍人脈以防突發情況。
“極晝軍是個大威脅。大祭司大人的位置想要坐得穩,必須想辦法把極晝軍徹底納入麾下。不然,極晝軍就是那把懸在皇城領導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南煥眯起眼睛看向遠處同樣正在修建的高塔,那将是大祭司第一次進行祭祀儀典的場所。螺旋狀的建築屹立在皇城正中心,像一顆随時可能脫落的鋼釘。
“這次奪權全靠極晝軍的推波助瀾,就連大祭司本人都由極晝軍親自選擇。”他收回目光,低頭看着旁邊地面上的陰影,“極緻的暴力手段......但效果不錯。”
硺黎聳了聳肩:“不過這些都暫時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事了。我們要先保全自己。”
“不好意思,隻有你一個人需要考慮。”南煥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說,“我已經投靠了大祭司,對他暫時還有用處。至于你,你還是想考慮一下如何自保吧。這個世界上,不止一個人想殺你。”
硺黎微微一愣:“我?我是惹了什麼大人物嗎?”
“算是吧。”南煥意有所指地暗示着,“隻要他想,他就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