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清楚,你現在什麼都沒做,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麼......足以危害你生命安全的事,但很抱歉,我想我恐怕難以跟你好聲好氣地說話。”淩焓聲轉頭看向窗外,“所以之後若有冒犯的地方,請見諒。”
硺黎依舊沒有回答,因為他暫時想不出比綁架他更令人冒犯的事。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希望硺黎先生能遵守一下規則。”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硺黎終于忍不住,“既然你根本不能對我做什麼,那你今天這一舉動又有什麼意義?”
“意義嗎?我臨時想做的一切都是意義。”
淩焓聲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抛接着從硺黎那裡薅來的通訊終端。界面一閃,來自大祭司的消息彈了出來。
“大祭司大人發了......”
“喏,他請假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毛病。”淩焓聲仿佛一直就在等這個消息,手指一滑,就把屏幕關掉了,“想知道具體細節,你之後可以單獨問問他,不過可能過不了審。”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過不了審核,懂嗎?”淩焓聲一字一句地說着。
硺黎察覺到了他隐隐的火氣。但他不知道哪裡又惹到了對方,隻能把自己縮的更緊,順便踢了踢一旁昏死過去的南煥。
“這......那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他小心翼翼地問。
“去兜風,看看這個破爛的世界。”
淩焓聲不再跟硺黎對話,開始自顧自地哼起歌來。硺黎不懂音律,但他覺得這調子怎麼聽怎麼詭異,仿佛已經超脫普通音符的範疇,抵達人類尚未涉及的美學領域。
車輛繼續哐當哐當地響。夜色逐漸深沉,他們在一片空無的世界穿行,試圖探尋無人知曉的終點。
“這種路我一個人走過好多次。”淩焓聲終于開口,“都是為了所謂的......世界的秘密。”
硺黎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你得到答案了嗎?”
“并沒有,但我直覺這次與之前不一樣。”淩焓聲話語中的指向很模糊,“我的導師曾經說我适合搞科研......呵,說起來這好像也不是什麼過去很久的事。”
“如果您确實曾是我認識的大祭司大人,那我承認您的導師說的非常正确。”
“但從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淩焓聲搖搖頭,“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思考,一點也不。我夢想是躺在床上一整天,什麼都不幹,什麼都不想。但事情太多了,我無法不思考,每時每刻都在被推着走。”
“就像現在,我莫名其妙來到這裡,每分每秒都在思考,根本停不下來。”
“但我其實一點都不在乎世界的秘密,拯救世界的答案。我本來就是個短命鬼,憑什麼要讓我關心這些?”
硺黎突然意識到什麼。這位未來的大祭司大人在這段時間究竟想通了什麼,他不得而知,但他明白現在對方突然跟他說這些,一定與之有關。
所謂“臨時想做”不過就是借口,大祭司大人的思考從未停歇,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車突然停下。淩焓聲拉上手刹,下車親自為他拉開了後門。
“下車,我們到了。”
硺黎搖搖晃晃地下車。手臂依舊被綁在身後,這位淩焓聲先生打量了他一會兒,還是大發慈悲地為他松了綁。
“對付沒有異能的你,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淩先生太謙虛了,不論我今後變成了一個怎樣的大魔頭,我都堅信我不會為此去鍛煉身體。”硺黎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苦笑着。
“南将軍的話,就等他繼續睡吧,希望他能珍惜擁有夢境的時候。”
淩焓聲瞥了一眼車内,走到一塊石頭邊,随意擦擦坐下了。硺黎也慢慢走過去,依舊一頭霧水。
“你喜歡黑夜嗎?”淩焓聲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硺黎誠實地搖搖頭:“不太喜歡。”
“是嗎?”淩焓聲不置可否,“那你是對探尋世界的奧秘很感興趣?”
硺黎閉上了嘴。
“沒事,這很正常。足以摧毀世界的偉力,沒有人不會為之傾倒。”
硺黎終于忍不住問:“請問,我是做了什麼壞事,足以讓您如此記恨我?”
“你沒做錯什麼,不過你的手段很極端,态度也很偏激,視生命為草芥,堅定另一套價值觀念,沒人能說服你。”淩焓聲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大堆醞釀已久的缺點,而後安慰道,“不過你有一點做的很好——你将天災成功變成了人禍,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解決多了。”
硺黎:“......”
“您就不怕......”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人能幹涉你,包括我。”
淩焓聲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突然說:“來了。”
“什麼?”
“要天亮了,帶你看個日出。”淩焓聲在黑暗中眨眨眼,“我可是找了好久的方位。”
硺黎皺起眉頭:“可現在明明還是午夜......”
他猛地轉頭,刹那間,血色的光芒将周圍的一切都照得很亮。
“可事實就是如此。”淩焓聲收起照明工具,背對着巨日,平靜地望着他。
“硺黎,未來的永夜之主。”他說,“你見過真正的‘黃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