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野一回頭,發現明浔已經攙扶着阮陸行走了出來。
不愧是身體素質過硬的狼族,阮陸行不久前還被裹成一副木乃伊的樣子,有了明浔作為輔助服下那味奇藥,在時間開始流動的瞬間挺了過去,就能勉強走出來同别人對話。
江竹野眼圈一紅,她扭過頭去淡淡道:“沒有,我把他定格在了秘境裡,也算是圓了他一個心願。”
到底還是不夠狠心。
“師父你早就知道薛銘有問題?你就沒想過真的交代在這裡?”
江竹野盯着遠處的地面,直接先發制人。
“千算萬算,我也算不到你父親居然已經離化蛟隻差這麼一步啊。”阮陸行渾身上下隻從繃帶裡露出這麼一隻眼睛,顯得滑稽又可憐,整個人卻依然站着筆直。
他微微擡起了手臂:“孩子,辛苦你了。”
江竹野哽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撲進了阮陸行懷裡,卻又考慮到他滿身是傷,向後虛退了一步。
“師父,您才剛醒,快回去躺着歇息吧,我沒事。”
“無事,很久沒見你了。”然後阮陸行多說什麼,他一把攬過江竹野的肩,給了她一個久違的懷抱。
仔細算來,江竹野已經近五天沒有合眼了,此時一嗅到熟悉的人的氣息,安下心來,立馬就被鋪天蓋地的疲憊感所淹沒。
像是豐收的秋天,被一排排收割進機器的金黃麥浪,江竹野兩眼一黑,就這麼昏了過去。
“哎喲喲喲——痛痛痛痛痛,賢弟,快來幫我扶住她,我的老腰哎。”
等到江竹野沒了聲音,阮陸行立馬呲牙咧嘴起來,強忍着不去抓撓身上那些疼痛難忍的傷口。
他看着面容憔悴的徒弟,幾乎想現場給自己兩個耳光——自己以前出的什麼馊主意?!
他讓明浔把江竹野抱進房間,盯着他瘦弱的背影,幽幽問道:“這麼算來,我們有十多年沒有見了吧,你是怎麼遇到她的?”
明浔的身體突然就僵住了,在那一瞬間好像回憶起了非常不好的記憶,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記得你的魂形應該是治療,什麼時候還能直接幹涉别人的魂形了?”
阮陸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笑眯眯的拍上了他的肩膀:“你教了她什麼?”
“這......這.......啊啊啊我說我說,我把當年那篇被封禁的研究成果用在了她的身上,但是我成功了!靈契和你們兇獸的血脈就是可以互通的,隻是需要一點小刺激,是她自己答應的,他逼我的呀師兄!”
阮路行掃了一眼江竹野身上幾乎千瘡百孔的經脈,手已經下意識探上了明浔的心髒,他微笑着問道:“你管這叫一點小刺激?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還沒和你那蠢弟弟算賬呢!”
江竹野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一覺了,她好像躺在一片松軟的雲裡,鼻尖是熟悉的書卷氣息,身上的經脈也暖乎乎的,前所未有的通暢。
她的夢裡終于有了新的素材,第一次見到真容的父親和年輕的母親站在一起,笑呵呵的摸着她的頭,背後不着調的舅舅拿自己開着玩笑。
江竹野總覺得身邊似乎還少了點什麼,哦對,她想起來了,還有她那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師父。
還有什麼呢?
她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那個人應當是在很久之前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的,是誰呢?
山高海闊的視線好像出現了一雙純黑色的眼睛,那人無辜的看着自己,聲音從天地蒼茫間傳來:“阿野,我好疼啊,為什麼還不來救我?”
為什麼還不來救我?
江竹野猛地驚醒,她坐起身來,看着自己幹淨的手掌,整個人發着抖。
“冷靜,冷靜。”她對自己說。
“我沒錯,是他們該死。”江竹野看着旭日東升的窗外想。
“吱呀——”
木門被悄然推開,阮陸行探進了身子,他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裴長卿的回信已經來了。”
“好嘞!”
江竹野跳下了床,然後一下子沒刹住腳下的力氣,驟然翻滾了一圈,一臉茫然地倒在了阮陸行的腳邊。
“還沒适應吧?”阮陸行笑得白胡子亂顫,“看來不用給你準備車馬了,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兒?”
江竹野接過了書信,快速浏覽了一圈裴長卿寫來的情況,暗道這下世道可不太平了。
制虺鎮失去了江懸的鎮壓,一時間隐忍多年的地脈爆發的格外嚴重,那些被隔絕在邊境之外的黑淵獸也随之出現,格外猖獗的出現在人流量較多的地方。
但是江竹野帶走了江懸的軀體,那天一起進入秘境的人不是死就是重傷昏迷,她囑咐裴長卿先一步進行傳播,現在外面有傳的消息均是自己這個妖女作祟,興風作浪的黑淵獸也因她而起。
沒人知道他們數十年的太平全因為一個人的犧牲,也沒人知道江竹野已經聯系上了榕城的虎族,銜接上這一招調虎離山。
趁着宋明昭去主持大局,她要先去把蕭岚的身體帶回來。
其實這時候還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如各種異變的秘境,洶湧的地脈,還未調查清楚的影衛部隊。
但江竹野也不在乎了,她隻想着先找到自己最重要的這些人的軀體,把他們能埋葬在一起。
“孩子,人生還很長呢,我十幾歲的時候也像你一樣覺得世界沒有什麼可留戀的的,出去走一走,想法自然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