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命殿裡,我并未對司命神君道出全部實情。
重翎胸口封印的不僅僅是一枝用花神之力催開的渡荒花,裡面更是封印了花神的半幅神格。
當年他不讓我跟随他一并下凡曆劫,我心中即是不舍又是擔憂,更有滿腔濃烈到抑制不住的愛意。
加上那時又做了那樣的一番舊夢,攪得我更加心緒難甯。
我用神力将半幅花神神格剝離,使用特殊的手段封印在了渡荒花内,一并送給了他,我當時隻是希望這半幅神格之力能幫他在世間渡劫之時擋除災厄,逢兇化吉。
除此之外,我還将自己那幾乎控制不住的全部愛意一并剝離封印在了花神之心的神元中伴随他一并下凡。
無人知曉,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我渾身前所未有的輕松。
重翎将那枝渡荒花融進神魂中時,隻能感覺到我的花神之力,卻不知渡荒花裡有着如此複雜的封印。
那是我整整閉關三日的傑作,那些日子他幾番上門我都避而不見,便是不想分心。
他胸口浮現花影的時候我還稀罕了好久,我以為渡荒花枝融入後浮現的會是渡荒的花影或者與我額間一般的赫淩花影,沒成想居然浮現的是一株蓮花的花影。
仔細想想也是合理的。
我将花神神格封印在最裡層,沒有特殊的觸動便不會顯現,幾乎是察覺不到存在,而加注了我全部愛意的花神之心的神元則封印在表層,那是會随着重翎下凡和轉世時也一并輪回的存在,花神之心可是我本體的蓮心所化,顯映出蓮影來也在情理之中。
當重翎曆劫時穿過碧落渡口,戰神神格便會回歸翎都府,自此翎都府閉關鎖戶任何神仙均不得入其間,隻有他的神元會一直沉寂在神魂裡,随着他一并轉世。
重翎封印在神魂裡的渡荒花本身是沒有任何特殊神力的,所以并不會觸動碧落渡口的離神封印。
但是封印在渡荒表層封印的花神之心的神元則會被剝離出來,化身重翎的伴生蓮随着他一并投胎轉世,且會有着我全部愛意的牽引與他世世相伴。
有了這多重因緣的加持,我并不擔心伴生蓮的轉世與重翎會在凡間錯過,伴生蓮沒有自主意識,她将作為我愛意的延續,陪伴在重翎身邊,哪怕轉世的凡人有自己的意識也無可厚非。
伴生蓮的轉世與重翎在凡間一起經曆的種種記憶,都會在她回到天界那日一并回歸我的神府,那時我便會擁有與重翎所有在凡間的回憶,就像重翎會在回歸天界時想起來他在幾世裡所有的經曆一樣。
我想過我永遠不會告訴重翎這些,而且我還要聽他一遍遍向我描述他在凡間的生活。
天不遂人願,重翎的歸來超出了我所有的預想,而且伴身蓮也未跟随着一并回來歸入我的神府,若不是在凡間隕落耗損了,便是出現了其他我未曾料想到的意外。
所以我是真的無法拿出花神之心去滋養沐槿破碎的靈元,甚至我還有些怨恨她。
就算沒有她的舍命相救,重翎也不會有事的,哪怕魔族的伏擊再多一倍,都抵不過重翎胸口封印的那半幅神格對他的庇佑。
我也曾納罕過這幾百年來,那半幅神格的封印居然一次都沒有被觸動過,慶幸他在凡間從來沒有遭遇過什麼危險?
原來竟是因為多了沐槿的存在,幫他化劫擋災。
在司命殿的時候我就仔細的尋找過重翎身邊伴生蓮的存在,可竟好像從未有這樣的存在一般。
從始至終陪在重翎身邊的都是沐槿。
我有太多的疑惑,卻又無從問起,也開不了口,畢竟這一開始便是我自作主張的行為。
命運究竟是從哪一環開始發生變故的,或許沐槿的存在真的有我的推波助瀾?
我不敢細想,我亦不知重翎如何作想,盡管他在我轉身之時看我的眼神複雜,可我心神不定也顧不得他會作何想了。
隻是當重翎離開沒多久之後,我便感覺到沉寂了五百年的那半幅花神神格的波動,雖然隻是短暫的波動了一下,但我還是感覺到了。
我心中隐隐猜到是誰觸動了封印,可就是不願意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我沒有理由再說服自己逃避下去了,我實在逃避得太久了,這本就不該是我的行為作風,是劫是緣,是聚是散總要有個說法。
我閃身便來到了翎都府,這個自從重翎曆劫後我再未來過的地方。
果不其然,是重翎觸動的封印。
我看着重翎敞開的衣領,頹然的坐在一旁,蕭索沉郁,他胸口本來搖曳生機的一株蓮影,如今已經變成了渡荒花的樣子。
渡荒神樹作為靈澤聖境的福祉神樹,百年開花,花開百年,開花之時極美,美到讓所見之人都會覺得看見即是幸運,靈澤之人每每都喜歡在花開之時折枝相贈重要的人,予以他們美好的祝福。
或許隻是因為那時是我用神力催開的緣故,所以烙印在重翎胸口的花影并沒有當初贈他時的那般嬌豔,反而有些暗淡。
現在想想,花期已過,再怎麼強行施法讓祂開花,終究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
而且重翎似乎誤會了什麼?才想着要觸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