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的瞬間,唇瓣傳來溫熱的觸感。
陸硯青瞳孔微縮。
少年動作笨拙青澀。
眼睛還沒來得及閉上,陸硯青對上了一雙絕望泛紅的雙眸,像是抓住了浮在深海上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原本泛起笑意的眼睑頓時下揚。
“怎麼了?”
江昭宴的指尖微微顫抖,他說不出話,卻死死抓着男人的衣襟,不容對方後退半步。
陸硯青鮮少見到少年這般模樣。
大腦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短路了幾秒。
下一秒,他回過神來,反客為主地将人緊緊攬進懷裡,唇齒相纏間,所有難言的情緒如潮水般傾瀉。
然而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理智仍然留着一絲清明。
一隻手輕輕托住江昭宴的後腦勺,另一隻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脖子上的傷口,不敢多碰半分,像是在捧着某個易碎的寶物。
“宴宴。”
陸硯青聲音沙啞,心像是被一直無形的大手攥住,抽抽的疼,“你怎麼了?小心,傷口還沒好……”
可江昭宴什麼也聽不進去。
他第一次在清醒時分這樣主動,那雙一直顯得溫吞無害的狐狸眼染上濕意,纖細濃密的睫羽粘上淚珠。
他卻覺得開心。
江昭宴一直很懦弱,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太過于呆闆老實,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找上他、欺負他,仗着權勢為所欲為,然後惺惺作态地說他們喜歡自己。
但江昭宴明白,那不是愛。
他一開始以為陸先生也是這樣的人。
陸先生和那些人不一樣,他将自己從塵埃裡撈起,不把自己當做什麼玩物,認認真真的,像人一樣對待他。
所以江昭宴決定賭上一把。
他賭自己能逃過世界意識的所有追殺,然後活下來。
*
6月1日。
電影院内燈光昏暗,巨幕上映着預告片的最後幾秒,少年坐在角落最隐蔽的位置,身上裹着寬松風衣,戴着口罩和墨鏡,幾乎将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銀幕上打出《怪物》兩個字,在黑暗中顯得尤為耀眼。
周身傳來竊竊私語,小女生興奮地和同伴聊天:“哇塞,坐的好滿……還好我手速快,搶到首映了!”
“我買了爆米花,這部電影不是沒做什麼宣傳嗎?怎麼那麼多人?”
“你沒看前陣子那個雜志嗎,我靠天使美少年,就沖那張臉我都得來看看這電影的好歹!”
“什麼雜志,vogue嗎?那組拍的确實很好看,但也全靠臉撐着,感覺不是特别驚豔。”
“是《點尚》!”那女孩聲音驟然拔高,在接受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後又悄悄閉嘴,用氣音給同伴看手機,“這個!我靠你居然沒看到,這個你必須得看!!”
叽叽喳喳的聲音逐漸走遠,江昭宴一時間有些晃神。
這一個月以來,數據流沒有再出現過,一切都似乎恢複了原狀,除了劇情崩壞度從80%一路上漲到了98%。
“存活概率”依舊為極低。
他曾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懷疑這一切隻是幻覺,但每當他想去試探規則邊緣的時候,危險就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形式降臨。
從天而降的花瓶、突然沖出來的大卡車,甚至是心懷不軌的人販子。
手機震了一下。
江昭宴低頭,是一位玄學道長發來的消息:
【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個小時後到咖啡館。】
江昭宴眼眸微亮。
對方很難約,也很挑人,卻在聽說自己的遭遇後直接答應了面談,還說這件事“像是被某種更高維的規則幹預”,讓他格外感興趣。
自從被綁架後,江昭宴的行程被砍掉了一部分,隻留下一些比較簡單的活動用來作為曝光度。公司也以他受傷為賣點進行大肆宣傳,再加上意外出圈的雜志封面,熱度不增反降。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除了那個一直懸浮在自己腦海裡的紅色字體。
一個小時後,臨街的咖啡館裡。
江昭宴輕車熟路地繞開缺少了一個井蓋的下水道,推開咖啡廳的門,并且熟練地躲過服務員不小心弄撒的滾燙咖啡。
道長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形修長,戴着銀框眼鏡,面容豔麗。
“江昭宴是嗎?坐。”
道長慢條斯理地推了推眼鏡,沒有半點玄學人士的感覺,倒像是個勾人心魄的狐狸,他眼神犀利,掃過江昭宴兩眼,眉頭挑起。
“你的具體情況我在微信裡已經聽說了,我可以再問你幾個問題嗎?”
“不錯……意識短暫抽離,嗯,沒有再出現過但是能感知到對方的存在……居然是個小說世界?有意思……世界崩壞度在持續上漲,覺醒導緻的,那會有什麼後果呢?選擇的意志,不錯……”
最後,道長合上筆蓋。
“給我點時間,我大約有點想法了。”
他站起身來和江昭宴握手,那雙和江昭宴相似的狐狸眼細長上揚,“哦,是不是忘記說我的名字了?”
“我叫鶴伊,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