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二十八樓,秘書陳攬進會議室添了第三次茶水,雖無人說話,但杯盞與桌面刺耳碰撞的聲音讓他無法忽視股東們的不滿。
朱總叫住他:“問問你們黎總,接個人怎麼接那麼久?”
陳攬禮貌微笑,不卑不亢退了出去。
他走了,财務部的鄧經理才笑着說:“或許是出了點狀況?徐大少爺可不是一位聽話的主兒,黎小姐年輕臉皮薄,夫妻之間難免有摩擦。”
早些年徐父還沒退任時,他的辦公室擺了很多古董花瓶。年少的徐映灼鬧騰任性,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古董。
鄧經理記得年少時的徐映灼在辦公室罰跪,背上挨了幾道藤條。徐父氣得臉都紅了:
“道歉,做錯事就要說對不起!”
少年的眼神充滿執拗,像一頭無人馴服的小狼崽,即使疼出了冷汗嘴巴也不依不饒:
“你不是說我才是最重要的嗎?這些死物怎麼能跟我比!”
頑劣不堪。
十年過去,徐映灼已經從叛逆的小男孩變成京都有名的二世祖,而黎願卻是黎家終歸所望的繼承人。這樣不般配的倆人,也不知道長輩是怎麼想到把他們湊到一起。
直到黎願對華盛出手,很多人才隐隐嗅到徐父的意圖。
倉促兩聲敲門聲,還沒得到“請進”二字,大門就被推開。
黎願走在前頭,鋒芒的眼神掃視了一圈,像是在清點人數,最後理所當然的落座在了為首最中間的位置。
明明還沒有正式上任,處事卻如此狂妄。
而後面,徐映灼安安靜靜地垂着腦袋,眼皮聳拉着看不清神色,竟無半句怨言,真是稀奇。
他緊挨在黎願的右方坐下,老老實實。
黎願:“耽誤了一個小時,那我就不廢話了。今天叫大家來是因為董事長換任一事,本人從這個月開始接替董事一職,有人持反對意見嗎?”
鴉雀無聲。
沒有演講稿,沒有入職前的畫餅,與其說是競任董事,黎願輕飄飄的幾句話更像是在通知衆人。
仿佛董事長已經成為了她的囊中之物。
朱總長得跟彌勒佛似的,可眼睛裡閃着精明的光:“呵呵,黎總說笑了,您是老徐董的親兒媳,誰敢反對呢?”
聰明的人都聽出了他在諷刺黎願是個關系戶。
黎願不是臉皮薄的人,對她而言,取得成果就行,至于是如何獲得的,過程并不重要:
“您當然可以持反對意見,不過我看了看這個季度的财報,朱總這兩年承包的項目幾乎巨幅虧損。所以我不認為您的眼光是明确理智的。”
不留情面,一針見血的。
華盛以建築行業為主,這兩年是建築業的寒冬,不止朱總,很多項目和設計公司營收和利潤雙雙承壓虧損,為數不多還在盈利的也都是微利。
朱總的臉色很不好看:“黎總真是牙尖嘴利,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該聽聽股東們的意見,是吧,大少爺?”
這裡沒徐映灼什麼事,從黎願說第一句話後徐映灼就開始犯困,他垂着眼盯着杯子裡飄起的茶葉。
茶葉被熱水泡開,在漩渦裡慢悠悠晃動着,蕩啊蕩,輕盈自在。
他想起黎願開車時,她的頭發絲在狂風中淩亂飛舞着,眼睛泛着興奮的光,卸下平日的冷靜與防備,像這株茶葉,随心又自由。
腦海裡不斷閃過黎願的面容,直到聽見有人叫他,徐映灼才反應過來,趕緊點頭:“啊?對對對。”
随即,自己的腳被女人的高跟鞋狠狠踩住,他差點痛呼出聲,忍痛望着黎願。
黎願:“所以你有什麼高見呢?”
女人看似溫和詢問,但徐映灼讀懂了她眼睛裡的兩個字——閉嘴。
“額……我覺得……”徐映灼攪破腦汁都想不起前幾天黎願叫他背過的話術,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大少爺,選舉不是兒戲,董事長決策着公司的所有事項,管理華盛旗下各個企業……大到工程房地産,小到酒店餐飲遊戲,您也不想在家被約束,出門在自家産業還得受限制吧?”
朱總私下打聽過了,倆人成婚不久感情惡劣,黎願不僅掌握家裡的經濟,還不準徐映灼花天酒地,十分霸道。
這人真懂他!
徐映灼越聽越覺得自己憋屈,就差小雞啄米般點頭。
他剛想說話,突然感覺左邊涼飕飕的,轉頭差點沒被吓死。
黎願陰森森的笑着:“老公,想清楚再說話哦。”
徐映灼舌頭緊急打了個轉:“我覺得黎董說得對,我沒意見。”
*
董事長确定後,接下來的會議就真的沒徐映灼什麼事了,他溜出去也無人在意。
等電梯時,他被一個戴着眼鏡清秀儒雅的男人叫住。
陳攬:“姑爺,黎總讓您去她辦公室等她。”
徐映灼今天對黎願存了幾分說不清的好感,也願意給她這個面子,纡尊降貴來到她的辦公室。
桌子上放了一本厚重的《道德經》,陳攬已經鋪好筆墨,引着徐映灼坐下。
陳攬:“黎總說讓您在會議結束之前抄書,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徐映灼直接扔掉,不可思議:“我靠,她是瘋了嗎?那麼厚一本!”
陳攬笑容依舊,走得時候還貼心把門鎖上了:“那您慢慢抄,有事叫我。”
“喂喂喂!有事啊,出大事,那麼厚一本抄完小爺我手都斷了!”徐映灼拍着門,無人回應。他大聲嘶吼:
“黎願!你個惡毒的女人!憑什麼讓我抄書?!我死也不會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