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的時候,季風正騎着摩托車穿過山間隧道。
下午六點四十六分,這條通往市裡的小道,卻格外安靜,如果早些時候…可能還會看到那些去市裡叫賣的叔叔阿姨們,騎着電動三輪車回來的身影。
但現在顯然有些晚了,
這條道上也隻剩下季風和他的二手基礎版摩托車了。
黑色的頭盔劈開淩厲的風,從隧道内呼嘯而過。
沖出隧道後,季風才在路邊停了下來,雙腳支撐在地面上,周圍隻剩下了路燈的光影,和遠處城市的喧嚣。
電話的鈴聲還在空曠的水泥路上回蕩,能看出來電人的锲而不舍。
季風掏出了手機,屏幕上便映出了“齊雪”兩個字。
季風很快接了電話,那邊便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女聲。
“季哥,您現在在哪?”
齊雪的聲音帶着點急促,而這急促裡隐隐還有點興奮。
季風聽出來了,沒告訴齊雪自己現在在哪,而是詢問道:
“怎麼了,小雪。”
齊雪是季風的助理,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是張姐為他新收的助理,對待工作倒是非常熱情,季風已經很多年沒感受到這麼鮮活,有生命力的姑娘了。
“季哥季哥,剛才張姐聯系我說,宋炤(zhao)導演找您拍戲,聽說是籌備了三年的那個《雲雨》,還說片酬任您開!”
齊雪的聲音非常激動,後半句時季風已經不動聲色的把手機拿遠了。
季風顯然能了解齊雪激動的原因,作為一個漢語言文學畢業的學生,齊雪也是一個很有想法的文藝青年,最喜歡的導演就是宋炤這類的。
等齊雪把話說完後,季風才開了口。
“告訴張姐,宋炤的電影不接。”
說完,季風看着路燈下飛舞的蚊蟲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和張姐說,我的事她不用操心了。”
宋炤——一個小衆導演,最喜歡拍同性題材,性格有點神經質,圈内外都對他褒貶不一,喜歡的人喜歡的要死,不喜歡的就覺得他是個愛拍電影的瘋子。
瘋子,季風同樣這樣覺得。
因為一個人喜歡一件事到病态的地步,總會讓人覺得不正常。
而張姐,原名張婕,是季風出道時公司給配的經紀人,後來和公司解約,張姐還是放不下季風,有時也會幫助季風一二。
“啊……這……”
齊雪聽了季風的話,像是有些為難。
“沒事,你就照着我的話說就行了。”
齊雪知道,雖然季風的語氣和順,但他說的話往往不容置喙。
齊雪那邊雖然覺得可惜,但還是照做了。
挂斷電話後,季風在這條水泥路上站了一會,才再次戴上頭盔。
而季風剛帶上頭盔,手機就像成心要給他作對似的,又響了起來。
“鈴鈴——”
季風隻好又掏出手機,接了起來。
這次是個陌生電話,但季風心裡隐約有個猜測。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直覺吧,但季風還有另一個直覺,接起來準沒好事。
但他還是接了——
“你好,我是宋炤。”
聲線和緩,微微有些低沉,是個青年聲音。
季風停頓了片刻,才回了一句“我季風,有什麼事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季風也沒說話,單手扶住摩托車手把等待着對方的聲音。
在周圍的行道樹被風吹的嘩嘩響的時候,對面也終于出了聲。
“我的新電影,季老師有沒有興趣?”
這次的聲音更加低沉,甚至有點自薦枕席的不好意思。
雖然察覺到了對面之人期待的情緒,但季風還是沒有猶豫的拒絕了。
“抱歉,我現在沒有出演電影的打算,如果您還有其他事,請聯系我的助理吧。”
季風說完後,就挂斷了電話。
在娛樂圈這麼多年,沒讓季風變得圓滑世故,倒是讓季風變得更加冷漠了一些。
季風把手機踹回兜裡。他确實沒有一點想要出演宋炤電影的打算,如果是其他電影他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同性題材的……不在季風的考慮範圍内。
季風把手機放好,長腿蜷起,剛準備啟動離開,手機又響了起來。
同一個号碼,季風摁熄了屏幕,不打算再理會。
但随着電話鈴聲,他的手機又“铛铛”一聲,是一條信息提示。
這個年頭,除了手機運營商,還會發短信的少之又少。
季風在短信提示音響起的時候,就看到了來信人,同樣沒有備注的一串号碼,和正在給他打電話的是同一個。
季風直接點了進去。
“片酬八位數,如果覺得不滿意還可以再談,還請季老師再想一下,劇本也請季老師看一下。”
短信的下面是一個名為《雲雨》的文件。
季風看完短信内容後,視線就定在了“八位數”上。
這個片酬确實不低了,這讓季風想起他剛剛去的盲校,他曾經在那裡當過一陣生活老師,而他教過的“穗穗”,查出了白血病,季風不知道這是天意還是什麼,但他知道在這一刻,他竟然覺得這是給他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