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養科辦公室和住院部不在一棟樓裡,回去路上,馮科長一直跟程真唠叨:“小程啊,你知道沈總可能會找你,手機也不帶,剛剛他助理都把電話打到院助那裡去找人,這才通知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沈總為什麼把你安排在營養科,不就是因為這裡工作不累,時間靈活?你說你沒事總往神外跑什麼?那個韓主任也是,總叫你過去……”
程真安靜走着,眼簾微垂,濃密睫毛在白皙肌膚上投下一片陰影,他不想刻意分辨馮科長說的話,是善意叮囑還是輕蔑批評。
這五年來,他早已習慣身邊人對自己的态度,也早已認清自己身份,沈世陽情人的身份。
兩年前,自己一個剛畢業的醫科學生,能進來中心醫院這個北城最好的三甲醫院,接觸到最頂級的醫療資源,就是依仗沈先生安排,這在别人看來已是占盡好處,至于是去清閑的營養科,還是自己最喜歡的神經外科,自己又怎麼會有發表意見的資格?
回到科室,程真在抽屜裡拿出手機,上面有兩個未接來電,都來自沈世陽的陳助理,還有一條陳助理發的微信消息:“沈先生今天回北城,他說晚上跟您一起吃飯。”
沈世陽很少直接跟程真聯系,基本都是通過陳助理傳達,也從來沒有商量和詢問,隻是通知程真需要做的事情。
畢竟沈先生是金主,還是個大方慷慨的金主,他出錢,自己出人,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經過了五年的磨合,此時的程真已經接受得心平氣和。
是真的,他不抱怨。
甘蔗沒有兩頭甜,一個人不能既要又要,太貪心總不是好事。
這些道理程真都明白,他隻是……感覺有些疲憊。
放下手機,程真先把今天出診記錄錄入系統,電腦關機,然後把攤在桌上的書和筆記收起來,一一裝進雙肩包,整理好之後,才重新拿起手機給陳助理發了條微信:“陳助理,我收拾好了,現在可以出發。”
信息回得很快,“車子已經等在醫院門口。”
中心醫院有好幾個門,不用陳助理交代,程真慢吞吞的朝東南門過去,那邊是國際高端醫療部進出專用門,人流寥寥,從裡到外裝修得精緻典雅,感覺離人間疾苦都遠了很多,和永遠人頭攢動的普通門診簡直天上地下。
估計對沈世陽來說,中心醫院他隻認識這一個大門。
東南門外路邊停了一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這輛車在沈世陽的車庫裡隻算是中低檔次,不過和其他豪車相比,勝在外形低調,程真說了句喜歡,沈世陽便經常派這輛車來接送程真。
司機也是程真熟悉的,見程真出來,連忙下車從車尾繞過來,替程真打開後車門,恭敬打招呼:“程先生。”
程真對司機禮貌點點頭,正要彎腰上車,卻赫然看到沈世陽正坐在後排裡面座位。
沈世陽是個大忙人,這些年,他總是派車來接程真,很少親自過來。
程真動作一頓,發現沈世陽正在打電話,左手拿着手機放在耳邊,也沒有看自己,程真便也沒出聲,安靜坐進後座。
關上車門,喧嚣立刻被隔絕在外,車内十分靜谧。
沈世陽一直在聽電話,沒開口說過話,就隻是偶爾“嗯”一聲,表明還在聽。
車子啟動起來,程真把背包摘下來放在腳邊,安靜坐了會兒,還是偏頭看向身邊的沈世陽。
車窗外的夕陽光線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濃眉長眸,鼻梁高挺,穿了件深灰色手工西裝,白襯衫,沒系領帶,領口扣子解開兩顆,兩條長腿随意岔開坐着,成熟中透出些慵懶。
程真認識沈世陽五年,每次認真看他,還是會覺得心跳加速,他很不喜歡自己這樣,又轉頭看向車窗外。
正這時,程真感受到自己垂在身側的左手被一隻溫熱手掌握住,他偏頭看過去,卻發現沈世陽仍然在專注聽着電話,面上絲毫不顯,隻是握住自己的手,慢慢摩挲着。
感受着沈世陽修長的手指一點點緩慢揉捏着自己手心,程真本來清冷面色漸漸露出些不自在,脊背也暗暗緊繃起來。
“行,那就這樣。”沈世陽終于結束了電話,同時手上用力,将程真拉到自己懷裡。
猛地靠近,程真不經意聽到電話挂斷前,手機裡傳出一個嬌俏女聲,語氣親昵:“世陽,一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