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還是要抽空去一趟城南那套公寓,把這兩塊表送過去,這些年沈世陽送給自己的東西,他都堆放在那個房子裡。
隻是接下來幾天,程真竟完全抽不出一點兒時間。
早上七點半到醫院,匆匆吃一口早餐,便開始一天的工作,查房,手術,出診,讨論病例,制定治療方案,幾乎一刻不閑地要忙到晚上,每天下班都要晚上十點多。
回到宿舍後,程真還會接着做課題研究,這個課題裡包含了大量臨床數據做理論支撐,而這些基礎工作需要花費很多時間,也沒什麼捷徑可走。
這個課題小組裡,程真最年輕,資曆最淺,便自覺承擔起整理數據的任務,他權當是個學習過程,并不覺得無聊,反而充滿幹勁,每天都要伏案到淩晨,才會上床睡覺。
這幾天沈世陽一直沒有消息,陳助理也從來沒有聯系過程真,不知道是在忙工作,還是想刻意冷落自己。
程真并不太在意,而且他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想這件事。
隻是白天在等電梯的間隙,查房回來端起水杯喝水的瞬間,或者夜深人靜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那個高大俊朗的身影總是會毫無征兆的從心底深處浮現出來,然後再被程真刻意甩開。
程真不知道沈世陽的打算,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态會持續多久,不過他想如果他們的關系能這樣冷淡下去,倒是件好事。
一晃到了周六,雖然是周末,上午神外科室仍然有出診安排,程真本來沒有排班,不過他想着能多些機會跟着韓主任學習,反正自己也沒什麼事,便也一大早就去了醫院,在韓主任診室蹭了個位子,給韓主任做助理醫師,記錄個病例,跑跑藥房。
韓主任是中心醫院神經外科最有名的專家,一周隻出診兩個半天,一号難求,有很多患者家屬淩晨就來挂号窗口排隊,隻為能挂上韓主任的号。
别看韓主任平日對診室醫生十分嚴厲,可他說患者挂号不容易,對患者都極有耐心,不厭其煩的回答各種問題,因為患者太多,經常忙得連口水都喝不上,也因此每次出診都會拖到很晚才能下班。
這天上午韓主任診室外仍然人滿為患,韓主任從早上坐下就一直在看診,正忙得不可開交,住院部的護士長陳娟從外面推門進來,等了一會兒,尋了個空隙,跟韓主任說:“主任,高幹病房有病人要開藥,讓您過去一趟呢。”
韓主任一聽,臉色立刻陰沉起來,不耐煩說道:“不過開個藥,讓我去幹什麼?”
陳娟有些為難,勸說道:“主任,誰說不是呢?可那邊也得罪不起啊……”
“不去!”韓主任不容商量的拒絕,看了眼坐在一邊低頭認真記病例的程真,說:“小程,你去跑一趟,高幹病房那幾個病人的藥方我昨晚才都看過,不用調整,就按原來的藥方開就行。”
程真答應下來,起身要走,卻又被韓主任叫住,遞過來一張卡,“拿着這個,高幹病房的專用電梯要刷卡。還有,他們要是有問題,你就說是我派你去的。”
“知道了,您放心,主任。”程真接過卡,朝住院部過去。
高幹病房雖然和普通病房在同一棟樓,不過高幹病房有單獨進出的門,幾乎沒什麼人進出。
程真刷卡進了專用電梯,電梯裡隻有他自己一人,按了七樓按鈕,電梯門正要緩緩關上時,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輕喊“麻煩稍等”,程真按住開門鍵,電梯門又重新打開,一個戴着墨鏡的女孩正快步過來。
“謝謝。”那女孩一邊道謝,一邊進來電梯,看到程真時,腳步似乎微微頓了下,但因戴着墨鏡,看不清臉上神色。
“不用謝。”程真客氣回答,重新按上關門鍵,不經意偏頭,看到那女孩正摘下墨鏡,露出面容姣好的五官,竟然是顧明月。
程真愣了片刻,下意識迅速轉回頭。
他冷靜了一下,心裡想着,沈世陽不會說自己的事,顧明月應該是不認識自己的,所以,此刻他們就是同乘一部電梯的醫院醫生和患者家屬,這很正常。
電梯開始上行,程真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面對着電梯門站立,他盡量目光直視,可餘光卻不受控制看向電梯門映出的顧明月的身影。
今天顧明月穿了件白色修身連衣裙,外面套着黑色小西裝,頭發紮成低馬尾,比上次看到她看起來要更幹練。
電梯裡寂靜無聲,隻有運行輕微嗡嗡聲。
突然,站在程真身後的顧明月輕聲笑着開口:“你是程大夫吧?”
程真轉過身,見顧明月臉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雙眼睛正審視着自己,程真刻意鎮靜着說:“我是程真,你認識我嗎?”
“你來這裡做什麼?”顧明月雙手抱胸,沒有回答程真的問題,反而又問道,好像是真的好奇。
雖然顧明月态度仍算客氣,程真卻敏銳察覺出她的不友善,哪個正常的患者家屬會質問醫生來病房做什麼?
他平靜看着顧明月,簡短回答:“開藥。”接着便轉回身,不打算繼續交談。
顧明月安靜片刻,又突然開口:“可……程大夫不是營養科的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