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燈光透過梧桐樹茂密枝葉灑下,程真一步步走向沈世陽,身上披着斑駁光影,仿佛整個人都破碎不堪。
來到沈世陽面前,程真擡眸看着沈世陽,抿了抿唇,發現想說出求饒的話,要比自己想象中困難。
沈世陽仍舊是一副随意模樣,不緊不慢拿下嘴裡的煙,慵懶開口:“小真,有事?”
“您是不是……”程真本來打了無數腹稿,可此刻面對沈世陽時,突然覺得自己那些藏不住的心思,實在可笑又可憐,左思右想了一會兒,索性直接問了出來:“謝景天去西藏支邊是您安排的嗎?”
“是啊,是我安排的。”沈世陽一口應承,不太在意彈了彈煙灰,說道:“那天在魅尊我很不開心,又不舍得對你動手,你說該怎麼辦?”
程真有些不可思議看着沈世陽,他知道沈世陽薄涼,可還是沒想到,沈世陽竟然已經無情傲慢到如此毫不掩飾。
胸口起伏重重呼吸了幾次,程真沒能壓住情緒,聲音很輕卻洩露出質問語氣:“有什麼您可以對我來,他隻是我的同事,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為什麼您要做出這樣的事?”
聞言,沈世陽眯起狹長雙眸,薄唇也抿緊,神色染上不悅,睨着程真。
他本意是想用謝景天的事來敲打程真,可看到程真當真為謝景天出頭,竟然為了那個男人跟自己嗆聲,過去五年他可從來沒這樣跟自己這樣說過話!
沈世陽心中湧上強烈泛着酸澀的惱意。
他對這種情緒很陌生,隻是覺得眼前程真這凜然的樣子實在可惡,必須要把程真這些不聽話的心思狠狠敲碎,讓他明白誰才是他生活的主導才行。
怒極反笑,沈世陽不知不覺擺出商場上對付對手的冷酷模樣,他勾起唇角,眼神卻沒有任何溫度,擡手撫上程真臉頰,冷笑問道:“不過動了一個普通同事,你就這麼着急?”
程真心中泛起細密痛意,眼眶已經泛紅,他覺得眼前沈世陽陌生得可怕,下意識想躲閃開沈世陽的手。
沈世陽怎麼會容他躲開?他眸中冷意更甚,用力捏住程真下颌,聲線森冷說道:“小真,你跟了我五年,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你真的還要再鬧下去?”
聞言,本來還在掙紮的程真果然停住了。
是啊,自己真的還要再鬧下去嗎?這樣下去,别說謝景天的事解決不了,不知道沈世陽還會再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
看着程真睜大雙眼,神色迅速灰敗破碎,沈世陽心中劃過一絲煩躁,這又是他不熟悉的情緒,不過也隻有一瞬,沈世陽便依存多年習慣讓自己恢複冷靜。
他知道自己已經拿捏住程真的弱點,接下來要讓程真自己心甘情願留下,才是一勞永逸。
恢複了掌控者的遊刃有餘,沈世陽松開對程真的禁锢,目光沉沉看着他,說道:“小真,這段時間我很不高興,你先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想好了再說。”說完,轉身上車,毫不猶豫關上了車門。
車子慢慢啟動,從立在原地的程真身邊經過,豪車車漆光亮,車身映出程真身影,扭曲變形,漸漸縮小,直至消失不見。
此時已經是午夜,濃重夜色壓在空中,程真站在空蕩蕩的停車坪,挫敗又無助,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要做什麼。
不知站了多久,口袋裡手機猛地震動,程真回過神,掏出手機看了眼,竟是謝景天打來的,他吸了口氣,劃下接聽,刻意保持聲線如常開口:“師兄,怎麼這麼晚打給我?”
“小真真,今晚本該你值班的,剛聽說你臨時請假了,怎麼了嗎?”話筒裡,謝景天是同樣的故作輕松。
程真張了張口,喉嚨突如其來哽咽,沒發出聲,謝景天剛遭遇這樣的事,還來關心自己,程真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才開口回答:“我沒事的,就是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行,你前段時間确實太拼了,應該好好休息下,累壞了身體可不好。”謝景天放下心,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那個,我也沒事,你不用擔心哈。”
程真不确定謝景天是不是知道這事和自己有關,可他明白謝景天是在安慰自己,即使他遭遇了這樣的不公對待。
剛被壓下的情緒再次翻湧,程真仰頭看向沒有絲毫星光的夜空,待泛起的淚意退了下去,才重新開口,語氣很輕卻堅定:“嗯,師兄,不會有事的。”
挂了電話,程真動了動僵麻的雙腿,走到路邊坐在台階上。
午夜時分,路上已經沒什麼車,隻有頭頂路燈安靜亮着。
真的是很累啊。
程真仿佛失去所有力氣,伏在自己腿上,失神眼神落在腳邊地上,看到一隻小螞蟻匆忙爬着,被自己的腳擋住了路,它左右試探爬了幾步,卻發現這好像是個無法逾越的巨大障礙。
想起剛剛沈世陽說自己是個聰明人,程真唇角扯出個自嘲的笑容,自己一點兒都不聰明,甚至是愚笨至極,跟在沈世陽身邊五年,竟還沒有清醒的認知。
沈世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上位者,他不開心,就可以肆意發洩,事實如何,無不無辜根本不在他考慮範圍,自己又有什麼能和他抗衡?
估計在他眼裡,自己就像是這隻小螞蟻,随便動動便可以決定它的生死。
看着忙亂仍在四處試探的小螞蟻,程真挪動一下位置,讓小螞蟻爬了過去,隐入路邊草叢裡。
這個小螞蟻比自己幸運,程真笑了笑,小螞蟻可以快點回家,可自己還是要面對那個無法逾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