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且濃重的光線有種異樣的柔和感。慕邵凡就站在這樣的柔和感中,渾身散發着無害的溫良。
如果是一分鐘前,廖筠不知道他在撒謊,肯定會滿心喜歡地摸摸他的頭,帶他去吃飯。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隻是讓慶衾了解一下他身邊的朋友,好判斷FROLA的來曆,沒想到會意外發現他的謊言。
上課這種小事,有必要撒謊麼。
連這種小事都撒謊,其他的難道不會麼。
難怪昨晚随口問他的時候,他支支吾吾那麼别扭,最後說了個含糊的地址,馬上就往裡頂,合着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晚上原本有什麼安排?”
“沒安排,”慕邵凡想了想說,“可能回家學習一會兒。”
廖筠輕笑:“你一個混酒吧的小鴨子,還回家學習?”
慕邵凡一愣:“去酒吧是為了打工,我隻是臨時服務員。而且,你不是說不讓我再去了……”
廖筠點了點頭,笑容裡好似有一抹一晃而過的譏諷:“是啊,你聽話最好了。”邊往前邊說,“可我要是想讓你今晚陪着我呢?學習應該不重要吧,反正你考研希望也不大。”
慕邵凡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種态度,乖乖地跟了上去。
廖筠換了雙平底鞋開車,随機播放音樂,前奏剛響就被來電打斷,屏幕上顯示陌生号碼歸屬地——芳州。她眉頭一皺,這備用手機是新号,什麼時候被溫躍給知道了。
甜喜不可能告密,八成是廖然那個死小子賣了她。
立即點了挂斷,很快對方又打了過來。再挂,再打,就這麼來回了三次。
慕邵凡體貼地問:“如果不方便,要不我幫你接?”
廖筠沒回答,單純不想搭理他。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專心開車。直到第四次的電話鈴将要唱到底的前一秒,她突然命令:“接。”
慕邵凡伸出手。
電話接通,對面一時沒反應過來:“……喂?”
慕邵凡滿臉正直:“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打錯了。”
對面直接沒禮貌地挂斷。
慕邵凡問:“他挂了,要打回去嗎?”
廖筠語氣不明:“如果我告訴你,打電話的人是‘上一個你’,找我是為了讓我回心轉意,踹掉你跟他和好,你還要打回去麼?”
慕邵凡好像聽不懂她話裡有話,認真作答:“不喜歡的話,就不打了吧。”
“我跟他之間和‘喜歡’這個詞不沾邊。”
“那……拉黑?”
廖筠蹙眉,不說話了。
溫躍和她認識了二十二年,在她眼裡就像她弟廖然一樣,兩家的長輩低頭不見擡頭見,倆人小時候喝奶還用過一個瓶呢。拉黑沒用,溫躍想找她太容易了,強行躲避的結果大不了就是鬧僵,朋友們也會因為擔心他們而尴尬吧……
她這輩子高傲慣了,什麼都獨立,就不喜歡讓别人為她操心。
車突然停在路邊,總共開出來沒多遠,旁邊是雲州理工大的步行街。
廖筠覺得掃興,連應付慕邵凡的想法都沒了。解開安全帶,換回高跟鞋,态度冷淡:“拿上那個袋子,吃完飯你直接走吧。”把鑰匙随手扔給他,“砰”地關上車門。
步行街上都是重複的網紅小吃,廖筠不停地往前走,壓根不管身後人有沒有跟上。
周圍行人太多,熱鬧的攤子前甚至堵着動不了。好不容易看到一家熟悉的韓餐廳,想起剛上大學的時候來吃過幾次,味道還不錯,于是在這家店門口站定。
往來時的方向瞥去,慕邵凡正從人群中擠過來,有點着急的樣子,還有點欲言又止。
“怎麼這個表情?”
“沒什麼,”慕邵凡先把車鑰匙還給她,“人太多了,我怕跟你走散,想叫你……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廖筠心裡冷哼。
撒謊成性,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你不是聽阿哲提過我?”
慕邵凡眉宇間有幾分委屈:“……他隻說你叫‘廖總’。”
“是啊,一般認識我的外人都叫我廖總,你也可以這麼叫。”
廖筠轉身要走,慕邵凡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突然拉住了她挎包的背帶,試探着說:“今晚,我來請客吧。”指了指旁邊的韓餐店,“就在這裡可以嗎?”
廖筠覺得他莫名其妙:“你哪來錢請客?”
慕邵凡心砰砰直跳,故作平靜地說:“說來話長,其實今天是我第一次去報課,朋友轉介紹,返給我六百塊,還沒舍得花。之前去那看過幾次,但就像你說的,考研希望也不大,我又要打工,又是跨專業……也沒什麼信心。”
廖筠微微眯起眼睛。
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把這事兒主動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