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好癢,感覺缺根繩子
蔬蔬的家位于申城中心地段的一棟高端公寓裡,兩百平米的大平層,落地窗一面臨江,窗前原先擺着一組奢華沙發和古董茶幾,如今卻讓位于一張鋪着軟墊防撞包邊的爬行墊,上面堆着布書、手搖鈴和一隻已經被扭得變形的小獅子。
原有的奶油白色主調不見了,現在四處都充滿童趣色彩——客廳用白色木栅和透明亞克力闆圍出一個嬰兒活動區,餐廳新添了一張嬰兒高腳餐椅,寶寶餐具專區裡,小碗小叉和母嬰奶粉一應俱全,連衛生間都做了升級,羅芝看着洗手台下方多出的寶寶專用洗臉盆與小馬桶凳,深深感慨,這個高冷精緻的豪宅終于也被柔化成一個真正的溫馨堡壘。
“你洗好就出來呀,磨蹭什麼?”蔬蔬招呼她。
羅芝将手擦幹淨,三步并兩步地湊上來看。
蔬蔬的寶寶才滿一個月,小小一團,正光着身子趴在小床上,撅着屁股,小腿像兩根粉嫩的胡蘿蔔,聽到羅芝的腳步,她的腳趾頭懶懶地動了動,依舊閉着眼,鼻翼輕輕翕動,像是嗅到了什麼新的味道。
“可不是我不給她買衣服啊,”蔬蔬随手一指,努了努嘴,“喏,黃疸值偏高,醫生說要多曬太陽,我就都給她脫了。”
羅芝仔仔細細地看,細細的胎毛在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澤,密密地覆蓋在寶寶柔嫩的背脊、手臂、甚至小耳朵邊緣,仿佛整個人都被薄紗般的金色羽毛輕輕包裹着。
“好新的人類啊。”羅芝發自内心地感慨。
貓立在一旁,四平八穩,眼神莊嚴,警惕地盯着羅芝。
羅芝沉浸式觀察着嬰兒,興奮地描述:“睫毛好長啊……哎你看她的小腳丫——那兩個大拇指好可愛啊,像兩顆果凍糖!”
蔬蔬斜眼看她:“那另外四指呢?”
羅芝頓了一下,頗有些為難:“我沒見過那麼小的果凍糖……”
蔬蔬把羅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了然于胸,直接開口:“乖女,你今天不正常,你太興奮了,說吧,發生什麼好事了?”
“本來也沒想瞞你,”羅芝咧嘴一笑,“快恭喜我吧,我剛剛憑一己之力,追到了一個男人。”
“噫……我就說你怎麼在洗手間待那麼久,原來是想洗掉這身愛情的酸臭味。”蔬蔬把手舉到眼前揮了揮,十分嫌棄的樣子:“不,你怎麼會想和同事談戀愛啊?糊塗腦袋!”
“也不算同事吧……”
比起同事,喬爾更是高高在上的精英,若不是他妹妹和那一本畫冊,兩個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這世上的緣分從來難解,羅芝總疑心自己不夠特别,但當喬爾緊緊将她抱住的時候,羅芝又覺得,别想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回味着唇上的喬爾的氣息,蓦地臉紅了。
蔬蔬觀察着羅芝的表情,咂舌唏噓:“戀愛腦發作,這回是真沒救了。”
她咳了咳,一邊拍着孩子,一邊審問羅芝:“那跟我說說吧,他是怎樣的人,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
他是怎樣的人?羅芝想。
幸虧維德先介紹了喬爾,在羅芝的初始印象裡,喬爾隻是個會寫代碼會導數據的高級分析師,所以他指點她,她會坦然地說謝謝,也能敞開心扉跟他說自己的想法。
若是兩人在酒會上遇見,以喬爾的裝扮和地位,羅芝是不可能上前搭一句話的,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偏偏是維德,偏偏是這樣的開局,讓羅芝心無芥蒂,竟覺得喬爾跟自己差不多,所以越走越近,越陷越深,終于徹底沉淪。
維德今年的功德要滿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羅芝誠實地說:“我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過往經曆……能看出來他很有錢,但具體多有錢我也不了解。”
蔬蔬奇了:“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跟他确定關系?”
“我總得叛逆一回,”羅芝笑了,“大概我從小有個暴跳如雷的媽,所以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格,戰戰兢兢,做什麼都怕被人說,但其實内心來講,我也很想做個勇敢的人,去主動追求一次。”
羅芝站起來,看着窗外,江水平靜,燈火在江面閃爍,星星點點,如她心裡跳動不息的火焰。
我想有個情緒穩定的伴侶,不用擔心他斜眼嘲笑我,或者突然沖我大吼大叫。
這麼多年,我也總算看清了自己缺什麼,想要什麼。
“人都是這樣,我也沒什麼不同……以前想要浪漫熱烈,要沖突和張力,恨不得把日子過成舞台劇,但即便再情節跌宕,再高潮疊起,内心仍有很多憤怒無法抹平,于周圍同事朋友,于親人眷侶,總覺得世界不公。”
“可我現在不這麼覺得了,”羅芝轉過來,眼睛亮晶晶,“是他消解了我對這個世界的憤怒。”
“有他在,我就可以原諒。”
蔬蔬張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天嘟囔了一句:“你們文藝青年,真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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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羅芝小跑進摩美,照常一屁股坐下,開電腦換鞋,今天要來一個新的經曆,她九點還有早會,她正盤算着中午能不能見見喬爾,手機響了,竟然是關狄。
羅芝:?
你怎麼還沒涼透啊?
羅芝莫名其妙地接起來,正想以馬上要開會了為由把前男友速速打發,卻聽關狄在那頭如抓到救命稻草般,簡直要以頭搶地,難掩激動之情。
“羅芝!霍明喬是你同事吧?”
羅芝頭頂三個問号:“誰,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