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穆遠接過杯子,邊喝邊跟他解釋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住院的是他班上的女學生,成績很好,但家庭條件一般,晚上出門兼職的時候為趕時間抄近路經過了一片正在施工中的工地,着急趕路的她沒注意路況被一個從鐵皮後面沖出來的人拉着就往圍擋裡拖,幸虧她随身帶了防衛工具,那歹徒又見她一個女孩子放低了防備,這才讓她得以僥幸逃走。
然後跑到家便利店裡打了120,等待救護車的空檔通知到韓穆遠。
“這女孩還挺勇敢的,幸虧她聰明知道借助工具自保,否則後果真是不敢想……”釋榆感歎一聲,問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受了點傷,雖然不算嚴重,但心理上的刺激還是挺大的。”韓穆遠答。
釋榆長舒口氣:“所以女孩子還是不要一個人走夜路的好。”
“你是她老師,最好跟她交代一聲,以後别再晚上出門兼職了,女孩子要注意安全。”
“說了,”韓穆遠點點頭:“不過她現在那個學生提前馬上就要考試了,在找到新家教之前她還是需要繼續去幾天,後面就不會再接晚上的輔導了。”
“那這幾天她怎麼辦啊?”
“我找了人陪她一起。”
釋榆怎麼也沒想到韓穆遠說的“找人陪她一起”,找的人竟是尹念安。
連尹念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戀愛談的好好的怎麼就被自家小叔逮出來幹苦力了,雖然每天的工作内容隻有開車接送一個女孩兼職,來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但她就是十分讨厭這種突發事件将完整的時間分割稀碎的感覺。
被尹念安發消息叫出來的時候,釋榆心情剛剛遭受了十分強烈的沖擊。
韓爺爺韓奶奶結婚紀念日在即,平常沒少被兩位老人關照的釋榆也給他們準備了禮物,已經許久沒給長輩準備過驚喜的他對這份禮物充滿期待,時時刻刻關注着物流信息。
因此當陌生号碼打進來的時候他接聽的動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隻是對面傳出的聲音卻讓他揚起嘴角的動作卡在了半路。
打電話來的是早已被他拉黑的釋承,他名義上的父親。
自從上大學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後,兩人就沒再聯系過,猛然聽到他的聲音釋榆還是忍不住有些惡心。
對方似乎也并不情願跟他通話,電話接通後許久,他才嗫嚅着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媽跟我打電話了。”
第一句話出口,接下來的話就很容易繼續。
釋榆冷着臉,靜靜聽他講話。
“聽說你交新男朋友了。”
“沒有要管你的意思,我知道我沒什麼立場……”
“知道沒立場就别開口了。”
釋榆一句話堵了回去。
釋承頓了下,照着手心的紙條将準備說的話念完:“我可以不管,但她是你媽,你在私下做什麼都行,别鬧到那邊去讓她糟心。”
他歎口氣:“畢竟是我們對不起她……”
聽到這裡,釋榆隻覺得可笑:“對不起她的不是我們,是你。”
隐瞞性向和徐盼結婚的人不是他,明明跟人結婚生子後卻不負擔起家庭責任反而在外面亂來的人也不是他。
他隻是錯誤的結果,而不是犯錯的人本身。
對面連呼吸聲都隐沒在了風聲裡。
“對,是我,我不僅對不起她,我也對不起你。”
釋承的聲音低了下去,輕聲自嘲:“我知道我不該打電話打擾你,隻是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聯系我。”
“做她丈夫不合格,我也隻能幫她這些了。有些話,我需要替她跟你交代一下。”
“從小到大你都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孩子,我知道喜歡你的人很多,你面臨的誘惑也很多,但感情的事情就像是植樹一樣,頻繁更換環境和土壤對于芽苗的生長不僅沒有好處,反而會讓它衰敗、失去活力,你長大了,應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遇到合适的人就先穩定下來……”
釋承還是原來那樣,喜歡把人當孩子哄。
光是聽這段話,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這是個多麼睿智且負責任的父親。
釋榆都不用細想就知道這段話被他美化了多少,畢竟徐盼可是在公共場所當着外人的面都能罵出他“行為浪蕩,不知羞恥”的人,用詞可不會那麼溫和。
但釋榆了解他,也沒有跟釋承拉扯的興趣。
“找個穩定的人安頓下來?跟你一樣嗎?”釋榆嗤笑。
語畢話音一轉,仿佛剛剛說出那句話的人不是自己,冷淡來了句:“沒什麼正事兒我就挂了。”
釋承知道他聽不進去自己的話,沉默半晌還是掙紮說出了那句:“前段時間你打的錢……”
“我本來不想收的,但是你胡叔家兒子上中學想買個學區房,急用錢,所以……”
“他兒子買房你出錢?”釋榆譏諷道:“你還真是助人為樂,讓人感動啊。”
說完沒等對方再次張口:“收着吧,你怎麼花都想,就當是回報你之前養我一場,隻是從今以後你虧欠的人自己去彌補,别再聯系我了。”
“反正你現在也有新兒子,以後就别再聯系了。”
念完這句,釋榆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搖搖頭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去思考缺的那些“感覺”,連午飯都沒胃口去吃。
而徐盼則照舊提着食盒來到了樂與。
前兩次跟釋榆的争執并非她的本意,她很想平和對待他,當聽到韓穆遠那番話後更是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對釋榆存在偏見,但到目前為止,她依舊控制不住自己一看見他就變得敏感、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