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這次烏龍造成的時間錯亂中,丹楓第二次呼喚瓦沙克過往的簡稱,也是讓瓦沙克莫名地感覺到,面前之龍已然透過那雙碧色的眼眸,凝視到了沒有他的既定未來。
“現在的你是否感到了幸福?”
不對勁,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丹楓到底受了什麼刺激,他為什麼會問這種充滿着個人情感的問題?
嘗試以自己幾乎被完全固定的思維揣測丹楓的心思,瓦沙克還是想不明白丹楓為什麼會放棄一個足以窺視未來的機會,雖然自己也不會回答他就是了。
“如果你期望着我的正确答案,那麼這會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個人叙述,是沒有你,也沒有應星參與其中的未來,是隻屬于‘我’的未來。”
即便對丹楓的問題充滿了名為不解的疑惑,但瓦沙克還是選擇遵守自己與丹楓定下的約定,一邊考慮着丹楓希望自己回答的答案,一邊以自己思考過後的措詞回答着他的問題,
“因為我所認為的幸福與在你們認知意義上所知曉的幸福完全不同,我的幸福隻是巧合性地占據了相同‘幸福’二字,但與本體‘幸福’完全沒有相似之處的衍生産物。”
“所以如果不抽絲剝繭地叙述着我目前的狀态讓你們來分析判斷,那麼我與你們是完全無法理解,無法達成共識的兩種存在,自然,你們所期望的答案也不會出現……”
用平緩的穩定語速緩緩道出自己從頭到尾都明白的事實,瓦沙克歎了一口氣,暫停了自己的闡述,開始安慰作為聽衆的一人一龍,
“我隻是如夜晚拂過的一縷清風般輕輕掀開了最大的一塊遮羞布,把這個一直被你們,被其他人都默契地忽視的事實直白地揭露在你們面前,你們無需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奇怪表情,這種退怯的神情并不适合你們,楓,應星。”
正因為是無法辯駁的事實,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表情。
把這句無意義的反駁重新吞進咽喉,狷狂的匠人不知該如何勸誡舊友,祂的固執不是那些随着業火而踴躍在自己手中,僅用錘子便能将其馴服鍛造的鐵具,亦不是僅能憑借微薄的言語便能改變的固執。
“沒有疑問的話,我就繼續了。”
應星與丹楓的沉默不語不足以讓瓦沙克停下祂的講述,畢竟将自己跟随列車航行的數十年經曆都像宛如中藥的●式濃縮咖啡一樣濃縮成短短的幾分鐘,對于不善言辭的瓦沙克來說還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這是屬于“瓦沙克”故事的開頭,要該從何說起呢?
果然,還是從最初開始說起吧,從由姬子無意而生的願望讓自己降維到星穹列車上不知為何存在的人偶軀體開始說起。
以自問自答的方式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瓦沙克想,以列車所前往過的一個又一個星球所組成,一段又一段或長或短、或正确或錯誤、或悲傷或喜悅的故事從自己的口中緩緩道出,而那列曾經作為遊雲天君出行之物的星穹列車也在瓦沙克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啟程前行,前往未知之地。
盡管瓦沙克已經在盡可能地省略一些不重要的角色以及避免說出有關丹恒和刃的事情(其中不重要的角色特指虛空萬藏、虛空萬藏和虛空萬藏),但光憑祂毫無波瀾的聲線,就連向來偏心對方的丹楓都不得不承認一點,更别提已經快要被連環瞌睡蟲直接一波帶走的中年版應星。
即,燭真的不适合講故事這一點。
這簡直比和丹楓飲酒賞月吹風還更加引人入睡。
用手背尴尬地抹去自己快要從嘴角邊流出的口水,幾乎快要進入夢中看見■■■■的應星從未如此像現在這樣肯定過瓦沙克的能力。
要不是丹楓在瓦沙克的視線盲區内不停用挂于對方腰間也依舊長出一大截的碧色龍尾持續拍打着應星不讓他真正陷入昏睡,以他不及年少的耐力早就睡過去了,而且多半還會發出輕微的鼾聲來彰顯自己優秀的睡眠質量。
如果奧博洛斯在這裡,祂一定又會在這裡大呼小怪地念叨着瓦沙克真應該用祂幾乎不管何時都像處在ⅸ那顆宇宙第一大黑蛋管理範圍内宇宙一樣平靜的嗓音,去做些那種入睡的ASMR來哄騙一下特别喜歡這種的生物,剝削他們錢包内本所剩無幾的信用點。
“以上,便是我來到此處之前所經曆的未來。”
約莫是聽到了應星内心的呼喚呐喊,瓦沙克終于以不劇透的方式,帶着些許的隐瞞道出了祂所經曆的,僅發生在未來的種種事情。
“你們如何看待我的所作所為,評價幸福與否的标準又是如何……這些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都不會進行任何行為或思想上的幹涉,因為我隻是一位叙述者。”
像名諱都被仙舟人從曆史上盡數抹去,卻仍舊以個性鮮明的形象存活于虛數之樹與瓦沙克共同記憶中的那位無名的帝王,不朽之龍的前身一樣,瓦沙克任由丹楓與應星去進行不論褒貶的批判與評價。
“總有種你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感覺。”
在瓦沙克隐約含帶着期待的注視下,本覺得自己已經被那些工造司新學徒的窒息操作打磨出大心髒的應星輕輕拍上了祂打理得很好的頭發,長歎了一聲感歎道。
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在今夜裡歎氣的次數完全比得上原本在工造司工作一周的歎氣次數,被丹楓先前行為激發出自己狂傲本性的應星絲毫沒有反省之意,反而又像拍西瓜般拍了拍瓦沙克的腦袋。
怎麼過去和未來的每個人都和我的腦袋過不去?姬子是這樣,應星也是。
一如祂不明白三七為什麼會看不下去自己在沒有簪子時被仙舟這套衣服勾得亂七八糟的頭發,瓦沙克想不通,也沒有必要想通。
因為花兒必須是純潔無瑕的,這些瑣碎的小事情不能去在意,也沒有必要去在意它們。
“但不管時代如何更疊,宇宙如何交替,‘我’還是‘我’,也隻會是‘我’,一切都隻是你個人産生的錯覺,應星。”
即便把過去與未來合二為一地進行談論,也不會有雙倍的價值出現。
沒有多加解釋這個道理,瓦沙克隻是單純地以自己的認知在認真地反駁着應星的感歎。
“哈哈,或許隻是短生種間特有的傷時感事吧,丹楓你又如何看待,燭所叙述的未來?”
沒有在這方面和瓦沙克争個高下,應星知道對方向來在某些方面都有着自己的堅持,他隻是笑着打岔過去,把話題抛給了這個問題的真正提出者。
“……看來你在未來已經跨越過了‘我’的長河,重新擁有了新的同伴。”
一口飲淨杯中的清酒,丹楓沒有當面給予肯定與否的最終答案,他隻是開始了自顧自地感歎。
于那雙望向自己的碧色非人眼眸中,瓦沙克仿佛看到了千萬條銀河(未來)從中無限地延伸,而那些曾經确确實實存在過的滄海一粟(過往),仿若隻是祂的錯覺般從丹楓的眼中一閃而過。
比起能否聽到滿意的回答,丹楓還是更在意在沒有他出現的未來裡,自己是否會再度感到孤身一人。
憑借着丹楓的反應确認了這一點,說實話瓦沙克并不意外以對方悲天憫人的性格,他會生出這種如同那易碎的癡妄般,沒有任何前因後果的唐突想法。
無法明白,也永遠不會有理解之日。
沉默地與丹楓對視,出于某些自己都不知道的想法,洞察人心卻毫無人性可言的瓦沙克在那輪幾乎要把自己溺死其中的皎潔皓月中斷然認輸。
“……我認輸了。”
“哈?”
沒有理會耳邊那幾乎把酒氣都噴在自己臉頰之上的應星所傳來的驚呼聲,成功給丹楓與應星兩人戰績添上一筆勝利的瓦沙克臉上沒有一絲本該屬于遊戲失敗者應有的悔恨神色。
祂隻是像往日般淡然地注視着露出了然神色的丹楓,爽快地成為第一千兩百八十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遊戲的輸家。
“作為遊戲的敗者,哪怕付出的代價是将本該無情碾過任何生命的命運齒輪盡數打碎,把一切的一切都推牌重開,譜寫出新的故事……我也會滿足你們任何願望。”
“所以,說出你們的願望吧,丹楓,還有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