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仙舟聯盟視其行為為帶來無窮後患的災害,藥師也不會在意蟲孑的想法,即便祂受限于命途的軌迹而不得不治愈如蟲孑般渺小的生命(我們)。
但丹燭不同,祂不屬于豐饒命途,也不屬于任何一個目前已知的命途,祂隻是想這麼做,就這麼做了。
而既然祂現在想醫治白汀就把對方的傷口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那麼有朝一日祂也能夠做出完全相反的事情。
目視着三月七咬牙切齒地拉着星用床被把恢複如初的白汀重新包好,避免她一時間過于興奮而全身赤/裸在列車肆無忌憚地奔跑,丹恒冷靜地分析着。
“被毀壞的車廂我也已經修好了,這樣就可以了吧,還是說我要做一碗奶油蘑菇湯給你們喝?”
被從脊椎最下部位伸出,因為突兀地少了一半鱗片而鮮血直流的尾巴以一種抓娃娃的方式垂直吊起,遠離了地面的丹燭絲毫不在意從自己的身體内還在不斷滲出而浸濕衣服的鮮血,平靜地詢問着列車上能做主的兩位大家長。
這個違抗了利爾他經典科學體系的動作,要是黑塔看見肯定要嚷嚷着把燭給解剖了。
與瓦/爾/特對視了一眼确認了彼此的想法,姬子無端地想到了之前一直試圖從自己口中套出瓦沙克來曆的大科學家,甚至萌生出把丹燭交給她處理的想法。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姬子否決,沒有了丹楓明面上約束的丹燭,她不敢保證以自己是瓦沙克許願者的身份能否成功鎮壓對方,就算能,她也不能用空間站與星穹列車的關系去賭約束的效力。
“倒也不必親手烹饪,你想要和解的心意我們也的确感受到了,這位……丹燭。”沒有用更親密的“燭”來稱呼對方,姬子難得固執地想要在稱呼上将瓦沙克和丹燭看似兩人實則一人的不同形态生命體區别對待。
“那我是不是可以跟着丹楓的轉世?”
“這要看丹恒的意思了,還有,他是丹恒,而非丹楓的轉世。”回答着丹燭的問題,姬子歎息着想,看吧,我的判斷沒有出錯。
就算丹燭與瓦沙克是同一生命體,就算瓦沙克至今在列車上還是以丹燭自稱,現在的丹燭終究不是姬子認識的那個會在維修列車時給自己遞上工具幫把手的丹燭。
無量塔姬子對仙舟人宣揚的什麼一人二人論毫無興趣,她是領航員而非人文學家,她隻是稍微有些想念,想念着與丹燭互換了時空,恐怕在與丹楓共賞圓月的瓦沙克。
“……你想跟着我也可以,但我需要去羅浮仙舟見一位丹楓的故人,你或許也認識。”
丹恒本意是想拒絕,但他突然想到了幾日前由星拿給自己的信箋,唐突改口,在丹燭稍帶着好奇的注視下把它遞過去。
“是鏡流的筆迹,她竟然還活着。”
【是鏡流。】
比起丹燭莫名而來的感歎,丹楓的回答倒要簡短上不少,但同時出現在兩龍的陌生名字讓丹恒不由蹙眉詢問是誰,畢竟在他的腦海裡,丹楓的記憶本就是屬于“我的意識裡有部電影”的程度,不記得部分粗枝細葉倒也正常。
【你當她是我的舊友……或許被稱為故人會更準确。我與鏡流的确有一些戰場之下的私交,但倒是還不至于同燭一樣刻苦銘心,值得從‘嘲風’,從雨别開始便将情感與記憶皆代代相傳的程度。】
抱胸解釋着鏡流的來曆,丹楓并不在意丹恒不把自己當成丹楓本人來看,他現在隻是一個寄生他人于不朽力量之上,憑借着“願望”帶來的副作用才能出現的持明蜃影,鏡流仍舊把丹恒看作丹楓這種事是丹恒需要操/心的事情,而不是他。
“持明轉世,前生的一切都應該煙消雲散,而有關丹楓的功過皆在幻胧一戰後被盡數抵消,我的前世已經結束了。”
丹恒臉色一凜,他向來對妄圖把自己視為丹楓的部分仙舟人不會抱有多大的好感,即便對方是丹楓的故人。
“如果是你的希望,我會将你視為陌生人丹恒而非許願者丹楓,因為你的‘命運’也的确不是我所認識的丹楓,你隻是有着與他相似皮囊之龍。”
“但顯然現在的鏡流并不這麼認為,她隻是在洩憤式地将你視為丹楓。”
與瓦沙克一樣說出了幾近相同的話語,卻比瓦沙克更加直白,也更加不懂人心的丹燭平靜地指出鏡流所認為的看法。
“她打算為那些「飲月君」虧欠的人讨回一個公道?”皺眉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丹恒并不理解這位不曾在丹楓記憶中有過冰山一角的故人的想法。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收下了鏡流的信,便是答應了她的邀約。”腳尖輕踮地面,丹燭坐在自己的龍尾之上,搖頭否認了丹恒的無端猜想。
“如果你們剛才說的未來句句屬實,那麼此行絕對不能帶上白汀。”
出于要和列車組打好關系防止自己被丢出列車的基礎上,在輕聲提出了建議的同時丹燭還不忘說明原因。
“雖然比起與丹楓的相處時間,我在雲上五骁中與鏡流接觸的時光并不算太多,但有些說給旁人的話說得多了,就連說話者本人自己都會相信。”
“而鏡流她便是這種人,這種旁人在感歎其遭遇可悲之餘,又會感到其行為舉止可笑之人。”
【不愧是燭,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可悲和可笑兩個詞彙來同時形容鏡流。】
頗為自豪地點頭稱贊,丹楓就連尾巴尖都情不自禁地翹起,裝模作樣地卷起了丹燭垂于祂大腿間的尾巴末端進行虛空中薛定谔的貼貼。
【你對燭怕不是有什麼連擊雲都刺不穿的深厚濾鏡。】嗤了一聲,雨别無情嘲笑着丹楓對丹燭的天然濾鏡。
但在丹恒和丹楓眼裡,仗着比自己快一步的速度坐于丹燭一端空出來的龍尾旁邊的雨别,和另一條龍(自己)完全就是一個模闆裡刻出來的龍。
“……我對鏡流此人毫無印象,但屬于你們雲上五骁五個人的過往早就應當劃上一個完整的句号,不能再因為這件事讓列車組涉險了。”
對丹燭關于鏡流的評價不置可否,丹恒更關心的是另一檔事,即姬子和瓦/爾/特都默契地把其他人叫回房間,給自己和丹燭在車廂内獨處的情誼。
“我也是這麼想,過往理應隻是過往,是必須被舍棄的養料,而不是能夠影響未來的冗雜之物。”
丹燭出乎丹恒意料地同意了他的想法,盡管兩人并非出于相同目的才達成一緻,但至少他們期待的結果是一樣的。
“還有,那是丹楓的雲上五骁,我隻是同他形影不離的持明龍師,并不包含在五骁其中。”
糾正了丹恒話語中的錯誤,丹燭自始自終都不認為自己是雲上五骁中的一員,即便祂願意承認自己對其他四人有着不亞于對許願者本人的好感。
【若是被應星和白珩那兩個家夥聽到,燭恐怕又要被念叨好一陣了。】輕笑了一聲,丹楓的話中滿是懷念。
【那他們也得先有耳朵聽到,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啟程,小鬼?】
雨别對轉世間産生的愛恨情仇并不感興趣,他隻會心生無趣,甚至還有些厭煩地想着盡早結束丹楓惹出的這一出本來就沒多少事結果卻一直在那擠牙膏,如同持明龍師上谏般的過往破事。
特意把大家喊出來就是為了這點事,你沒事吧.jpg
看都不用看丹恒都能想到雨别此刻會露出何等神情,他早已看穿了這條龍隐藏在其冷漠神情之下的慵懶本性。
毫不客氣地說,如果雨别能短暫操控丹恒的軀體,恐怕他第一件事就是做出比丹楓更過分的事情來一勞永逸地解決建木,包括且不限于實施水淹鱗淵境這種龍師聽到都要忍不住吃速效救心丸的事情。
“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總之我們先去神策府找景元,向他打聽一下星核獵手的動向……”
無意與丹燭糾結祂是否包括在雲上五骁其中,丹恒邊聽着丹楓與雨别仿佛永遠都說不膩煩的脫口相聲,邊歎氣着替自己與丹燭安排好了下一站目的地。
此刻的丹恒殊不知,這将會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丹燭的口無遮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