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心虛,嗫嚅:“師父,我……”
他實在不知此情此景能如何剖白内心。
鶴眠道人瞪他一眼,懶得再罵,他當初把冰晶匕首交給木羽就是個彌天大錯。居然瞎了眼蒙了心覺得木羽能殺大魔頭,他就是個傻子,能做成什麼事?
就算木羽能憑借相貌俊俏一時不死,不還是也被關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來?他這細皮嫩肉,在這待不了一炷香,就會必死無疑。不過木羽這小子也配和我們這些宗主關在一起?簡直算他三生有幸了。
鶴眠道人怒目看一眼大魔頭蕭無之,卻發現大魔頭并沒有要把木羽吊起來的意思,反而施法将他倒轉過來,頭朝下,腳朝上,全身血液沖向腦頂,嗡嗡不絕,難受至極。
木羽雖和師父不親昵,甚至不算熟悉,但他向來尊師重道,内心也始終保有一份純樸情感,見不得師父受這樣的折磨,便想開口求情,哪怕是用自己替師父在這受苦也行。
卻聽到鶴眠道人在他耳邊低聲喝道:“不要說話,保全自己。”就在剛剛幾個對視和目光之間,他心思百轉,猜測将來木羽或許大有用處,暫不計較一時長短。
聽到師父那般說,語氣威嚴,木羽隻好将到了嘴邊的話吞回去。他擦了擦淚水,心中納悶,大魔頭将我帶到這兒來,是想做什麼?就為了讓我傷心嗎?還是展示自己有多兇惡?
山洞裡的萬靈古火搖曳蓬勃,倒映在蕭無之的瞳仁裡,更顯得他兇狠無情,看得木羽心裡發寒。
“大魔頭,你禍亂蒼生,不得好死!”被囚禁在山洞裡的其他人開始讨伐蕭無之,首先說話的是問天洲兜率宮的宮主天璇子。
青台洲弄靈坊坊主遊知閑道:“别以為把我們都關在這,你就能高枕無憂!要殺你證道之人,數不勝數!”
南音洲禦獸谷谷主紫陽道君道:“隻要你活在世上一日,就别想安穩度日,日日夜夜無數人詛咒你不得好死!”
北寒洲玄冰門門主飛霜真人向來寡言,此時也忍不住呵斥:“天道不仁!”
元炎洲天雷殿殿主雷音尊者道:“這世上遲早會再出現一個玉靈宮宮主溫嶺雪,将你這惡魔殺之而後快!”
說起那位修仙奇才溫嶺雪,諸位都精神一振。如果一劍驚天下的溫嶺雪還在,魔族焉能猖狂至此?可惜可惜,溫嶺雪已逝,但他們相信,天道不可能允許魔族一直作亂,必定會有第二個溫嶺雪來滅魔衛道!
“興許溫宮主就是此人所殺!”
“溫宮主在天有靈,庇佑蒼生,讓世間再出一個修仙奇才!讓大魔頭也嘗嘗生不如死,灰飛煙滅的滋味!”
曾在修真界呼風喚雨的仙門百家宗主如今淪落到四肢不能動的地步,既羞愧憤恚,又深感大魔頭修為功參造化,他們再修煉千年也抵不上,故而絕對沒有複生的餘地。死期将至,所以都要把胸中惡氣抒發出來,罵個夠。
木羽注意到有兩位前輩宗主特别,一位一直沒有說話,衣服上有火焰圖紋,應該是焚火堂堂主謝逸。也就是被蕭無之直接一鍋端的仙門焚火堂,謝逸看起來真的隻剩一口氣,所以沒法開口說話。
另一個是提到溫嶺雪就忍不住淚流滿面的人,口口聲聲喊着“溫大哥”。木羽依着他衣服上的卯榫齒輪等奇怪圖案,努力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那人應當是千機宮宮主曲相和。
突然,蕭無之指尖凝出一簇紅得發紫的小火焰。
見此火焰,剛才鋪天蓋地的呵斥怒罵紛紛停歇,諸位宗主目光投了過來,瞳仁驟縮,像是驚恐到了極點,脖子都因用力而粗了起來。
蕭無之腦袋微微一歪,手指輕輕一點,那簇小火焰就飛了出去。蕭無之像數數似的,手指一動一動,那簇火焰就從一位宗主面前飛到另一位宗主面前,前面那位宗主便微微松口氣,後面那位宗主吓得頭往後縮,好像那簇小火焰是個随時會鑽進他們體内吸髓刺肉的蠱蟲。
蕭無之點了一個來回,每位宗主都去鬼門關走了一圈,凝神屏息,心驚肉跳,不敢喘息。
忽地,蕭無之手指一頓,那簇小火焰蹿進臉上還有淚水的千機宮宮主曲相和嘴裡,被他吞了下去。曲相和頓時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淚水被烘幹,面目猙獰,讓木羽想到烤魚時生魚碰到火焰變黑變焦的畫面。
蕭無之看了眼木羽,語氣平淡:“出去。”
木羽拳頭捏緊在袖子裡,跟在蕭無之後面,身後傳來曲相和非人類可以發出的奇怪聲音,痛苦的,悲慘的,絕望的。
兩側萬靈古火烈烈燃燒,形成詭異的形狀,恰似蕭無之的魔心。
木羽不敢回頭看,怕再看到各位宗主尤其是曲相和的慘狀。
直到重新呼吸山洞外新鮮的空氣,他才重重喘了口氣,如獲自由。木羽臉色煞白,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魔尊大人,為何要帶我來這?”
白色面具遮住蕭無之神色變化,隻聽他的語氣一如既往淡淡:“吃了你的烤魚,喝了你的沆瀣漿,自該獎勵你見蒼山派那死老頭一回。”
木羽:……你管這叫獎勵?
你們魔族人的思路怎麼比我還不正常?
他真想踢蕭無之一腳,就像以前他生氣時會踢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