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澤沉聲道:“不用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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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燈的萬千棱鏡将整個宴會廳切割成無數個璀璨的碎片,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流淌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
空氣中彌漫着昂貴的脂粉氣和香水味。
大廳内穿着燕尾服的waiter端着托盤穿梭在人群中。
衛彥正在大廳中央和一對談吐儒雅的夫妻交談着,溫爾語知道自己站在旁邊也插不上嘴,索性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待着。
“哎呀!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溫家的大小姐嘛。”
聲音的主人搖曳生姿地走近,一身最新季的香槟色亮片魚尾裙,她妝容精緻,紅唇飽滿,正是溫爾語昔日在圈子裡最不對付的死對頭。
蘇蔓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掃過溫爾語,那眼神裡的幸災樂禍和鄙夷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故作姿态地掩着嘴輕笑:“真是好久不見呀,聽說你之前在飛機失事中活了下來,真是命大,對了,你爸爸最近在哪上班掙錢啊?”
蘇蔓故意拖長了尾音,想要看溫爾語臉上是什麼表情。
溫家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沒落,是溫爾語心底最深的隐痛和恥辱。
蘇蔓的話,無異于當衆撕開她的傷疤,再狠狠撒上一把鹽。
溫爾語下颌線微微繃緊,臉上維持着最後的平靜,沒有接話。
果然,蘇蔓像是沒看到她的沉默,自顧自地歎了口氣,眼神“關切”地掃了她幾眼,最終落在她握着酒杯略顯蒼白的手指上。
“唉,真是世事難料,想當年,你家辦的那場慈善晚宴,那排場……啧啧,連市長都親自到場祝賀呢,那會兒你穿的禮服,我記得是巴黎世家的高定吧,上面的鑽石,閃得人眼睛都花了。”
她頓了頓,欣賞着溫爾語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笑意更深,話鋒陡然一轉。
“可現在瞧瞧你,這裙子料子看着還行,不過,這珍珠……” 她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觸碰那串藤蔓。
溫爾語不動聲色地側身避開。
蘇蔓也不惱,收回手,聲音清晰地傳開:“是南洋珠還是貝珠呀?我記得以前溫叔叔收藏的那些頂級澳白,随便一顆都價值連城呢,可惜聽說都變賣了。”
“蘇小姐,對我家的事這麼上心,是不是喜歡我?”溫爾語擺手,“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們吵來吵去,你還是忘不了我。”
“你……”蘇蔓沒想過她會這麼說,到嘴的嘲諷一下被堵在了唇邊。
溫爾語不想和她吵,畢竟今天是跟着衛彥來的,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角落走去。
可還沒等她走幾步,周圍交談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溫爾語順着人群的目光望了過去。
就在這時,她呼吸一滞。
目光所及之處,隔着攢動的人頭和搖曳的酒杯,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既澤身姿挺拔,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裝襯得他肩線寬闊。
他微微側身,專注地聽着身旁一位明豔動人的女孩說話。
那女孩穿着一身惹眼的紅色吊帶長裙,笑容明媚,正親昵地湊近他的耳邊說着什麼。
沈既澤的唇角似乎也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畫面和諧得刺眼。
原來……他有女伴了。
溫爾語本能地想要後退,将自己藏匿起來,不讓他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
她猛地轉過身,動作倉促,一不小心帶倒了旁邊 waiter 托盤裡的一杯香槟。
金黃色的液體潑灑出來,濺落在昂貴的地毯和她潔白的裙擺邊緣,暈開一小片深色的、難堪的濕痕。
“不好意思小姐。” waiter驚慌失措地說。
溫爾語卻顧不上這麼多,那點污漬此刻遠不及她内心的狼狽來得洶湧。
她隻想立刻消失在這裡,很快,她提起礙事的裙擺,低着頭就要往人少的安全出口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她慌亂轉身,試圖逃離的瞬間,一道銳利而熟悉的目光,穿透喧鬧的人群,牢牢鎖定了她。
沈既澤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那抹熟悉的白影的異動。
當看到她倉皇轉身的狼狽時,他眉心不可察地一蹙。
“抱歉,失陪一下。” 他沒等對方回應,便已大步流星地撥開人群,朝着那抹白色身影追了過去。
溫爾語的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她感覺到背後的那道目光正灼燒着她的背脊。
她不敢回頭,隻是加快了腳步,乞求能在被他追上之前消失在拐角。
可就在溫爾語即将拐入通往露台的走廊時,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重,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堅定,瞬間阻斷了她的所有去路。
溫爾語渾身一僵,被迫停下了腳步。
手腕上傳來的溫度和觸感熟悉得讓她心頭發顫,也讓她更加難堪。
她死死低着頭,盯着自己裙擺上那片刺眼的香槟漬,以及抓住自己的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此時的她臉頰滾燙,連耳根都燒了起來,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跑什麼?”
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