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雄輕歎道：“程信，你的心思真的很淺，什麼都瞞不住，以前的生活十分無憂吧。”

“有憂，憂得很。”程信打了個哈哈，“我以前每天都在憂，怎麼還沒有漂亮學姐找我要微信。”

“你以前沒見過打打殺殺？”張英雄又說。

“見過，怎麼沒見過？”程信坐直了身體，說：“網絡上，電視上，經常有打架的視頻。”

“也就是說，你沒親眼見過。”張英雄聽不懂網絡電視是什麼，但不妨礙他推斷。

“這個還真沒見過。”程信摸了摸鼻子，說：“我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十分簡單，家，學校，商場，遊樂園，再加上上大學來回坐火車，别說打架，連個偷東西的都沒見過。我丢了兩次行李，有人撿到交給鐵路警察，他們給我打電話又送給我了。”

見他們露出不解，解釋：“放在這裡，相當于我丢了東西，有人撿到交給三大幫會，三大幫會根據行李上的信息，找到了我，把東西一絲不少地還給了我。”

“……真是神仙一樣的地方啊。”顧雲哲輕歎出聲。三大幫會不搶他們的就不錯了，怎麼會還東西？

“還行吧，我們那裡都是這樣的。”程信說：“遇到困難，随便找個陌生人能幫的都會幫你，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張英雄沉吟片刻，說，“所以你才如此與衆不同。”

“我沒覺得自己與衆不同。”程信實話實說：“我非常普通，像我這樣的人，在我們那裡一抓一大把。”

張英雄看了程信一眼，不客氣地說：“确實普通，甚至軟弱，除了本性尚好，其他一無是處。”

“你，”程信氣結，“我也沒你說那麼差吧？”

“怎麼沒有？”張英雄問他，“你說，你都幹了什麼？”

“我沒幹什麼啊？”程信覺得自己十分冤枉，“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幫會基地裡，出來除了去無盡茫林獵兔子，就是去幫會任務大廳賣兔肉，不招災不惹禍，我能幹什麼？至于上次，是李力奎和劉非欺人太甚，我要是不反擊，現在死的就是我了。”

“知道反擊還不算太傻。”張英雄對這一點略微滿意。

“呵。”程信又被氣笑了，“謝謝你的稱贊，不勝榮幸。”

“除了知道這反擊這一點，其他的全都不對。”張英雄嚴肅地說：“程信，你記住，這裡跟你以前的生活環境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理由，或許因為你多看了别人一眼，或許因為别人看上了你的什麼東西，都有可能殺了你！如果你再不改變想法，不僅僅是你，現在你身邊的兩個人，還有其他的你說的‘孩子’，都會被你連累至死！”

程信：“……”他握緊了拳頭，說不出話。

“這次的事你處理得還算幹淨，否則我也保不住你。”張英雄看了一眼他的拳頭，說：“把你一緊張就握拳頭的毛病改了，臉上的表情也要收斂，别人一眼就能看到你在想什麼，更能輕易拿捏你。”

程信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連忙松開，至于表情，他正正臉色，坐直了身體。

顧雲哲輕咳一聲：“程信，自然一點。”收斂表情，不是要闆着臉。

程信從善如流，嗯咳兩聲，調整了表情。

顧雲哲：“……”看來程信不明白什麼叫自然。

張英雄把茶杯放下，說：“程信，你來我的參謀部吧。”

“參謀部？”程信一臉驚訝：“你覺得我能當參謀？參謀不是聰明人才能當的嗎？”說到這裡他又美滋滋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聰明？”

張英雄朝上看了一眼，似乎想翻個白眼又忍住了。他說：“我恰恰是因為你不聰明才讓你去，而且不是讓你當參謀，隻是讓你多看，多學點東西，免得因為太無知被人算計。”

“……哦。”程信撓撓頭，是他想岔了。

玄武和程明華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我們也去。”

“你們去幹什麼？”程信回身說，“家裡還得你們照看，你們要是也去了，他們不得翻了天？”

玄武和程明華都搖頭。玄武說：“他們也不小了，不用管。”程明華也說：“程信哥哥放心，誰要是敢惹事，我收拾他。”

他們的想法十分一緻，不能讓程信一個人去，以他的性子和腦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張英雄和顧雲哲都看了出來，偏偏程信不自知，他還說：“你們也想去學東西？放心，我會把學會的東西記下來，到時候都告訴你們。”

顧雲哲輕咳一聲：“程信，你确定能記下來？”

程信：“……我拿筆記下來不行嗎？好記性不如個爛筆頭，小看誰呢？辦法總比困難多。”

顧雲哲一怔，點頭：“你說得對。”

張英雄說：“他們兩個也去。”

“啊？别了吧，他們兩個是最大的，要是他們也去，家裡的孩子誰管？說起這個，你的參謀部在哪裡，要是離得遠，我得申請隔幾天回來一趟，好歹我也是個幫主。還有……”程信的話還沒說完，被張英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斷：“參謀部離這裡不遠，你可以天天回去！至于他們兩個，去，我怕以你的腦子，找不到回去的路！”

程信：“……過分了啊，我怎麼會找不到回去的路？”

顧雲哲明白張英雄的意思，分明是看重玄武和程明華，不忍心看到明珠蒙塵，想要培養他們。至于程信，張英雄也有培養的意思，但恐怕沒抱什麼希望。

張英雄看了顧雲哲一眼，說：“我今天早上剛接到一個消息，十天前，喬傑對你們家下了手。”

顧雲哲猛然站起，臉色大變：“我爹娘呢？我弟弟妹妹呢？他們怎麼樣了？張英雄，求求你，告訴我！”

“你爹娘死了，至于你的弟弟妹妹，下落不明，至少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張英雄說。

顧雲哲臉色慘然，淚流滿面，他明白張英雄的言下之意，弟弟妹妹無關緊要，是死是活沒人在乎，所以才沒有消息。

程信見他這樣，連忙站起來來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小哲子别難過，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趕緊回去看看。”

“對，對。”顧雲哲慌亂應着，擦擦眼淚，擡腳就要往外走。

“等等。”程信一把拉住他，認真地說：“小哲子，你現在是你弟弟妹妹唯一的希望，你得穩住！要是你亂了，你弟弟妹妹指望誰呢？”

“你說得對。”顧雲哲做了個深呼吸，抑制住悲痛，看起來好了一些，鄭重地道了謝，轉身就走。

看着顧雲哲的背影遠去，程信歎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啊，好好的，突然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