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勝澈搬着大包小卷回宿舍的第一天,就差點被吵得頭偏痛當場發作。
他回首爾的這段時間,雖然并沒有一直和成員們住在一起,仍舊跑了不少次公司,對組合未來一年的策劃發展了如指掌,也始終在認真對接他錯過的行程活動。崔勝澈以為掌握住了他身為隊長欠下孩子們的一切債務,決心要以全新的面貌心态在組合中繼續活動,結果完全忽略掉了私人恩怨這一茬。
Seventeen作為一個大型男團,具備了各個年齡段的成員,同樣展現了位于不同層面的精神狀态。通俗來講,有些人早早佛系退隐心态成熟,有人永遠年輕永遠叛逆,青春不息,吵架不止。不僅有隔夜的仇,還有隔周隔月隔年的芥蒂,但凡在酒席裡少聽了幾句,他就又錯過了成員們某些重要的最新關系指示。
他就不明白,當初給這些孩子一個個從車站接回來,難不成就是為了聽他們在自己面前七嘴八舌地吵架嗎?
連預想中的熱情擁抱都沒有,崔勝澈就看到金珉奎和慕玧安圍在餐桌邊,用那兩張借來的嘴噼裡啪啦地争執,炮仗似的來來回回地踩着對方的尾巴,一會兒又突然一緻對外——也就是站在對面抱臂的全圓佑,後者在和崔勝澈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就很自覺地開口告狀:“Coups哥,他們前兩天往我床單上灑可樂。”
“什麼?誰?”都二十四歲的人了,還指望着他這個總隊長來調節,崔勝澈因此沒什麼好氣:“真不像話啊。”
“Coups回來了?”旁觀了半晌的洪知秀朝他笑:“小安和珉奎最近在宿舍可會鬧騰了,你再管不住的話,我們晚上恐怕又要睡不好覺。”
“呀你不要我一回來就給我胡亂施加壓力!我什麼時候管住過他倆?”崔勝澈曾被洪知秀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重傷過無數次,以極快速度反應過來他的言外之意,恨自己的九五朋友總在奇怪的地方試圖拱火:“到底怎麼回事?金珉奎慕玧安過來,自己說。”
“不是……”見他開始将視線投到他們這邊來,金珉奎極其無辜地擡眼與崔勝澈對視,欲言又止一番的原因大概是慕玧安始終在他身後扯着他衣擺:“我們就是稍微有了那麼一點夜生活?”
是一句抓不到任何關鍵信息的坦白,崔勝澈叉着腰,望向躲在金珉奎身後探頭探腦的慕玧安。他長了那麼一副無害清秀的漂亮面孔,像是課堂裡會乖乖回應老師,聰明但不惹人讨厭的可愛孩子。而他實則有多能鬧騰,大概整個Pledis都擁有十足的發言權,崔勝澈大概也能想象他又憋出什麼壞點子來折磨别人了。
“從前幾天開始,慕玧安就非要去圓佑床上睡來着,還邀請圓佑去他的單人間休息。”洪知秀如數家珍地盤點着:“不過沒成功,然後就鬧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後來又吵着明浩要帶他看鬼片,等真的看了還一直尖叫,說害怕還不允許換碟,反正這麼循環反複地折騰……是不是啊,明浩?”
從廚房端了一壺熱水出來,在安靜地對局面進行聆聽的徐明浩,在此刻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嗯?嗯……是,但是他看恐怖片不是一直那樣嗎,吱哇亂叫的。”
“誰想看一樣啊拜托,我這不是……我還不是……!”方才裝聾作啞半天,慕玧安忽然沉不住氣,探出腦袋和徐明浩大眼瞪小眼,打着崔勝澈聽不懂的啞謎:“算了!”
“然後可樂那件事。”挑起戰火又全身而退的全圓佑偷偷抿嘴笑了良久,才清了清嗓子整理戰局:“很恐怖的,Coups哥,當我拉開房門的時候,看到珉奎和玧安站在我床頭比比劃劃,手裡拿着一瓶開了聽的可樂來着。”
分明提前知曉了事情經過,洪知秀還是一如既往地會煽風點火,不認同地偏了下頭:“噢……怎麼能這樣呢。圓佑再來晚一點的話,我們宿舍完全就會發生慘劇了啊。畢竟珉奎的手……”
“我怎麼了?”被點名的當事人不樂意了,金珉奎顯得氣鼓鼓:“總不能因為我偶爾會好心辦一點壞事,所以一直把可能發生的不好事情代入到我身上吧?這不是沒灑嗎?”
全圓佑出聲作證:“确實,和珉奎沒什麼關系,本來也是小安拿着的。而且我有聽到小安說,可能要做這樣那樣的惡作劇之類,可能是最近對我有什麼不滿吧。”
“圓佑哥,我沒有啦。”從前在争紛裡永遠一飛沖天、恨不得将天花闆掀起來,當下卻隻會有氣無力反駁的慕玧安縮在金珉奎旁邊,看起來格外弱小。不知是什麼導緻了他的反常行為,崔勝澈姑且判定為“惹到全圓佑身上了所以不好意思”,畢竟這小子成天就喜歡繞着圓佑打轉,連開稍微過分的玩笑都會愧疚。
“呀。”在心底悄然認定了罪魁禍首,崔勝澈向他擡了擡下巴,覺得慕玧安此刻宛若鹌鹑一般,小心翼翼的形象很好笑:“你裝什麼裝?趕緊跟圓佑道歉。”
“可是我就是想睡圓佑哥的床而已啊!”似是豁出去般,慕玧安臉蛋都漲紅,像是憋了好足一口氣才氣沉丹田喊出來的:“做了那麼多次嘗試總該讓我兌現一次嘛!圓佑哥,我就睡一次,我這回保證不在你枕頭上流口水……阿不不不,我親自抱着自己的枕頭被子來,睡完幫您洗床單,可以的嗎?”
他聽起來好迫切,崔勝澈開始因為當下情形摸不着頭腦了,不知道全圓佑和他的甜唯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愛恨糾葛:“自己有床不睡……什麼毛病?”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慕玧安轉過頭,朝他可憐巴巴地搓手,頭頂上那一對無形的耳朵仿佛都耷拉下來,一雙眼睛亮晶晶:“勝澈哥,從今天晚上開始我會絕對捍衛你的睡眠!”
是怎麼聽都會讓人無語的話吧,崔勝澈張了張嘴:“你問我幹嘛?問圓佑啊!”
他難得在慕玧安身上捕捉到一股陌生感。如果說平時撒歡打滾、情緒極端時涕泗橫流的嬌氣包是忙内在崔勝澈前最常見的形态,在長達七年的相處時間裡,慕玧安偶爾流露出的成熟之态,是從前崔勝澈最為詫異的樣子。
人都是由多種元素構成的,崔勝澈是,慕玧安亦然,他隻是永遠都聰明到過頭,太會尋找在團隊裡最适合他的位置。他不永遠是幼稚頑皮的樂天派,能過快地接受一切落在他們身上不公平的事實。那時候崔勝澈就會感慨,他們隊裡最小的兩個孩子,總是懂事又明理,聽話省心到有些過分了。
而用許多年去完全了解慕玧安之後,崔勝澈極少再看到他特殊的狀态了,每個成員都是彼此生命中的另一塊碎片,他們那麼緊密地連接在一起,又如此默契而平等地了解每一個人。因此方才見到慕玧安露出那種神态時,崔勝澈本能地遲鈍了一刻,然後腦海中某盤齒輪沒有跟着順理成章地咬合進去,陷入了一種短暫的、無解的滞空。
慕玧安會撒嬌,也知道怎麼樣才能做到最讨喜,像這樣自然而然的賣萌攻擊,對崔勝澈這樣的哥哥line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并不是他做出這個行為奇怪,甚至比平時要可愛更多,因為他的神态帶着些許的不自然與羞赧。盡管很細微,也有因為面頰變紅的視覺加成,可還是軟綿到過分了。
像一隻熟透了落地的蘋果,惹了禍被一群哥哥诘問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