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童年閱覽了太多天馬行空的動畫片,慕玧安從小就自命不凡,堅信他未來也會成為舉世聞名的天定之子。在證明他也是超級英雄的路上,他曾經嘗試過許多老套的方式,比如用油彩筆把頭發塗紅、去超市掃蕩吃了就會變身王子的餅幹,可惜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被姥姥按着腦袋到水池裡清洗頭皮的慕玧安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時機未到嗎?
好在漸長的年齡很快帶走了他可笑的疑問,畢竟慕玧安向來是個聰明的小孩。因此相信電視機後藏着五彩斑斓的新世界的童真并沒有維持太久,他開始對大人的哄騙将信将疑,并嘗試建立全新的維度來丈量人生。
說到人生,人生是什麼?他溫馨且傳統的家庭告訴他,是腳踏實地做事,在年少時刻苦勤奮求學,畢業後找份踏實穩定的工作,和愛人步入婚姻殿堂度過餘生。
慕玧安其實聽不太懂,不過周圍所有朋友都在和他一起上學、考試、在補習班見面,那就又沒什麼奇怪的了。升入初中為止,他還在平淡簡單的學生時代做最後的減速過渡;在學校和家裡兩點一線,娛樂活動是在午休時間去操場踢球,最大的壓力為考進市重點高中。
唯一的遺憾是,鋼琴和聲樂課被媽媽以學業繁忙為由停掉了。以前拿到國内大賽金獎時,他以前也發表過要當歌手的重要講話,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也并沒有人在聽——所以無所謂了吧。
年複一年,慕玧安在為他精心設計的軌道上筆直行進着。他開始聽到親戚們稱他穩重的贊揚,成績随着時間推移慢慢位列前茅;因為一張不達優秀線的試卷而誘發的倫理紛争憑空蒸發,他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好孩子,會駛向光明燦爛的明天。
然後,他叛逆反骨的青春期轟然而至。
一場在電腦上偶然看到的舞台,一張在放學時塞到手裡的褪色海報,粗劣的印刷體還不如他抄寫筆記本時的字迹整齊,慕玧安卻忽然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沸騰。
他接觸了從沒見過的颠倒世界,去語言不通的地方闖蕩,守着不确定的夢想孤注一擲,用最珍貴的年少光陰進行一場豪賭——心髒因即将到來的未知冒險而加速跳動,十幾年的安逸表象被撕成碎片,慕玧安忽然意識到,他終于站在刻闆方正的規劃線邊界:“我要去韓國!”
“白癡,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好地方!”第一次聽完慕玧安激情澎湃的雙語演講,崔勝澈顯然并沒與他一同熱血沸騰,而是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他的頭:“多辛苦啊。”
“沒關系,我有信心做好。在鏡頭前錄制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我就是為舞台而生的!”他大言不慚地如是回答,并腆着臉湊到小隊長眼皮子底下大放厥詞:“又有sense又有美貌的我,完全是Super star的标配啊,崔勝澈你有沒有感覺到?”
崔勝澈一腳把他踹飛:“等你學明白韓語,再回來當你的Super star。”
“嘁,區區棒子話,這有啥難的?”
“那你再說一句平語試試呢?”
原諒他的不知天高地厚,畢竟慕玧安哪怕從零開始,仍然過分的遊刃有餘,像終于找到了大海的魚。漂亮或尖銳的話都好,長輩們的籲歎也罷,他在第一千零一次回想時,還是對自己的莽撞決定感激涕零。
那時的慕玧安像一枚獨立發射的火箭,朝宇宙中心設定的錨點直直飛行,以勢不可擋的速度在十六歲提前着陸。
他正如他預想中的那麼走運,不需要為頭腦發熱的沖動買單,而是在經曆了競争、離别,和接踵而至的意外後,終究如願以償地赢回了那張閃光獎券。至于曾經在地下室都壓不住的那股狂氣,隻會随着年歲漸長而繼續膨脹吧。
生長期裡那些或有或無的空缺,無一例外地被汗水、鮮花與四面八方湧來的掌聲填滿。涉世未深的天真成了一道天然保護屏障,他驕傲自滿過,一度沉溺于夢想成真的飄飄然中,就好像自己真的成為了幼時崇拜的超人。
他以為是他天賦異禀,或者再不濟也算個靠努力和直覺改變命運的有先見之明的家夥,最終總會打通困難模式的遊戲結局。
“慕玧安,是慕玧安!!”
原來同樣是名字的主人,卻隻有他走了一飛沖天的鴻運。所以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對照宇宙裡碰巧成功,靠着性别可恥勝出的——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他出來了,快過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