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看一眼這青州風景。”李令宜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高台連廊。
遠處天高海闊,有鳥兒飛過,全然是另一番和京城不同的景色。
符骞扶起她。
兩人推開房門,繞過跪了一地的侍衛,緩步走至高台。
有風拂過,帶着濕潤氣息。
赤色雕欄腐朽,手放上去微微晃動,岌岌威矣。
“記得嗎?你就是從這兒把我推下去的,毫不手軟。”李令宜平靜道出此言,眸光中絲毫未見愛恨嗔癡。
不知從何時起,再想起此事,她對符骞最後一點恨意也消散殆盡。
隻剩替家人報仇的夙願。
“事到如今,你還是希望我去死?”符骞嘴角帶笑,眼裡卻有淚光,“若我死了,可解你心頭之恨,又有何不可?隻是……”
他雙手擡起,緊緊箍住她的雙肩。
相識多年,她豈不明白他要作何?
“當年既嫁了我,你便是我的人!黃泉路上,亦要作伴!”
李令宜坦然一笑:“隻要你死,我甘願作陪!”
她亦抓牢他的手臂,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倒去!
欄杆應聲而裂。
然而下一刻,她還未仰面看到天空,卻被一雙大手推了回去。
“罪已诏……朕藏于昭陽宮廢墟下……留予亡妻待取。”
“陛下!”衆侍衛驚呼。
李令宜身子狠狠磕在門柱上,隻聽地面傳來一聲“咚”。
那聲音太過沉重,她撇過臉,不再去看。
宏貞三年六月,帝崩于青州,無子嗣。後邕王世子搶占先機,承襲大統,翌年新年,改年号為“元和”。
*
又是一年冬日。
李令宜怕冷,輾轉下了揚州,又沿海而走,至建安郡。
回想那日之後,城中大亂,符骞原帶的那些侍衛為了逃出青州,曾挾持她一路南下。
可惜徐州離了恒王管制,也正兵荒馬亂,她尋了個機會逃走了。
這一路東躲西藏,倒叫她發現越往南,受戰亂波及影響越小。
建安郡的百姓們靠海吃海,安居樂業,見她一人孤苦無依,紛紛借宿借糧,十分熱情。
于是她便尋了個避世的村子,在此住下了。
也不知京城是何情形……
“聽聞朝廷最近正找人呢。”村口幾人正議論,“好像是宮裡一個娘娘丢了。”
“宮裡的娘娘跑出來作何?無事找事!”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聽說的……”
正說着,兩個官差拿着一幅畫像過來,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畫像上之人。
李令宜原還想着避一避,誰知官差連問了村中好幾戶人家,都沒問出個結果來。
她好奇,便上前一看。
那畫像上雖畫了一個妙齡女子,可那女子滿頭珠翠,眉目間雍容華貴……
一看就和自己搭不上邊。
她順手摸了摸發髻上的粗布藍花頭巾,也跟着村民搖頭:“未曾見過。”
海邊風大,吹皺了她的皮膚,曾瑩瑩白皙的面容也染上些許黑紅。
不過她不甚在意。
官差對照畫像看了她兩眼,遂悻悻離開。
又過了些時日,天氣越發陰冷起來。
一日早上起床門外竟飄了雪花。
“今年的天真怪,咱們這兒幾十年沒見過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