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仿佛柳下惠附體似的，對蘇陌的挑釁不為所動。
“好了，去睡吧，再鬧明天起來該頭疼了。”
“那你這兒的頭不疼嗎？”
蘇陌亂摸的手被男人給一把拍開了，整個人都天旋地轉的——他直接被打了個橫抱，塞回了被窩裡。
“乖，不鬧，睡了啊，我真走了。”
男人給他結結實實地掖好了被角，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蘇陌手上的傷口。
“明天醒了之後，這隻手記得别碰水，不然大概率會發炎。”
蘇陌不說話，隻是面色慘白地點點頭。
男人見他神色不大對勁，又遲疑了腳下的步子。
“你怎麼了？”
蘇陌搖頭，不說話，眼裡沁着淚花，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男人卻會錯了意，直接湊過身來，彎腰輕碰了下蘇陌的唇瓣。
“好了啊乖，親也親了，我真走了。”
然而男人還沒邁開步子。
就聽見自己懷裡傳來了“嗷嗚”一聲，小獸似的嗚咽。
伴随着一陣濃重散開的酒氣，男人終于意識到了此刻的情況——自己被這張剛剛才親過的小嘴給吐了一身。
“我……不是……要親你……我是……要吐了……”
蘇陌一邊吐，一邊段斷斷續續道。
男人不動如山地扶着蘇陌，在床邊怔了許久。
回過神來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慘不忍睹的夾克，又瞅了眼正死死箍着自己胳膊的蘇陌。
男人微微歎息了一聲，無可奈何搖了搖頭，甚至都有些被氣笑了：“要吐了，你指嘴幹什麼？不會指嗓子眼麼？”
蘇陌沒說話，而是繼續吐。
雖然嘴上有些抱怨，但男人卻沒有真的嫌棄，而是等到蘇陌吐完了這一陣兒，麻利地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然後卷起襯衫的衣袖，将蘇陌給抱進了浴室裡。
*
蘇陌非常自覺地趴在了馬桶邊上，扣着自己的嗓子眼，吐了個昏天黑地。
男人則蹲在他身旁，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吐幹淨了麼？我去倒口水，你漱漱嘴。”
蘇陌卻搖搖頭，強撐着力氣，扶着洗手池站了起來，直接對着水龍頭漱了漱口，然後又趴回到馬桶邊，繼續吐。
這次吐了好久，蘇陌終于感覺自己大概吐幹淨了。
男人則已經給他放好了熱水，幫他脫了衣服之後，就把他抱進了浴缸裡。
精瘦而又細嫩的修長身軀泡在熱水中，被蒸騰的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酒意逐漸退散後，蘇陌捧起一汪熱水洗了把臉，慢慢清醒了過來。
男人則背對着蘇陌，一言不發地坐在浴缸邊上抽煙。
根本沒有半點要偷看的意思，非常君子。
“謝了。”
“嗯，現在清醒了？”
“差不多。”
“别泡太久了，再暈在浴缸裡。”
蘇陌點點頭，直接扶着浴缸的把手站起了身。
“不泡了，我這就起來了。”
男人扭頭瞥了他一眼，從架子上給蘇陌遞了個浴袍。
蘇陌慢條斯理給自己系上了腰帶，和男人先後走出了浴室。
和直奔着床走去的蘇陌不同，男人卻直接轉身走向了門口的方向。
“你進被窩去睡吧，我這就走了。”
“嗯，謝了。”
蘇陌朝男人點點頭，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男人也沒再多逗留，看着蘇陌鑽進被窩之後，就熄了燈，開門走了。
*
第二天。
蘇陌睡到了下午才醒。
房間裡的狼藉顯然已經被清掃過了，但是蘇陌卻沒有被吵醒。
回想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後，蘇陌有些不大放心，直接脫了浴袍，對着鏡子仔細檢查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什麼痕迹都沒有後，才松了口氣。
洗漱完，穿上衣服後，蘇陌就準備離開房間。
然而目光掃過垃圾桶裡那件皮夾克的時候，蘇陌卻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拎着夾克去了衛生間，用塊毛巾給大概擦幹淨了。
老男人倒也不算太壞，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還得照模樣賠他一件。
蘇陌從衣櫃抽屜裡翻出來個禮品袋，将夾克疊好，放了進去，又把男人昨晚留下的碘酒、傷藥和繃帶也一起放了進去。
确定沒什麼東西落下後，蘇陌又看了眼手機，電量還夠。
拿着房卡下樓，蘇陌才想起來對方說他已經付過錢了，然而在前台經理的告知下，蘇陌才知道對方直接一口氣付了一個月的房錢。
“那位先生讓我給您帶個話的，您可以先安心住在這裡。”
蘇陌怔了怔，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退房。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蘇陌清楚，如今的自己除了一身皮.肉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供交換午餐的資本和籌碼了。
放長線釣大魚這樣的道理，蘇陌顯然也懂。
他曾經也是會這樣釣魚的人，但是現在卻被人當成了可以被随便釣走的魚。
前台經理也沒說什麼，按照流程就給退了房，然後彎腰從保險櫃中拿出來幾摞厚厚的百元大鈔，遞給了蘇陌。
蘇陌一眼瞄過去看了下，數額大概在二三十萬左右。
“這是房費，您查收下。”
蘇陌卻皺着眉頭，隻抽了一張最上面的一百元，就把剩下來的錢都給推了回去：“扣掉一百，剩下來的直接原路退回到付錢的卡上。”
大堂經理點點頭：“好的，那您慢走，需要幫您叫個車嗎？”
蘇陌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
“不用了，謝謝。”
走出酒店後，蘇陌站在路邊，叼起了根煙，卻沒摸到打火機。
哦，對。
想起來了，昨晚給那個老男人了。
蘇陌走去街對面報亭買了個打火機和報紙，破開了那張百元大鈔。
将占了足足四個版面的頭條看完後，蘇陌在心裡盤默默算了下自己如今的情況。
家沒了，錢沒了，那個女人也沒了。
曾經盛極一時，問鼎燕城的蘇家，就這樣家破人亡了。
除了七千五百萬的債務、一屁股的爛攤子和一張已經被破開的百元大鈔以外，現在的蘇陌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