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地上的周鸢，我微微愣住，眼似被霧拂過，連忙搖搖頭“愛妃平身。”周鸢起身，又默默在我側邊坐下。

我舉着杯中茶飲盡，撐着臉，或許是愁緒太過明顯，周鸢舉起杯酒呈于我身前。我挑眉看向她“怎了愛妃。”我一邊說着一邊将酒杯拿起湊近鼻間，清淡的桂花香。周鸢跪坐在我身旁，離得有些近了，我能聞到她身上的胭脂氣，我微微往旁挪了半個身位，周鸢察覺到了，隻是眼角彎彎看着我笑嘴唇一張一合“皇上，此乃桂花酒，入喉醇，入胃暖，雖嘗起來不覺醉人，但過不了多久便是醉心了。”我彎起嘴角，怎可能桂花酒會醉呢，我将杯口靠近唇，喝的太快，殘酒從我嘴角流出，周鸢從懷中拿出巾帕想為我擦拭嘴角，我隻是側過頭躲開，動作太過親密我不喜，周鸢的手微頓住但是也收回了手。我自己從懷中取出帕擦拭嘴角的酒漬，然後對着周鸢說道“朕覺着不醉。”周鸢聽完隻是輕輕笑出聲，眼角笑意已然要溢出“皇上酒量是極好的。”我承認被她這麼一說令我的心有些驕傲起來，我又倒了一杯飲盡。

眼裡隻剩渾濁，撐着腦袋不讓落下，但是有些不聽使喚，我将手伸向不遠處的酒壺，幹脆直接喝就好了，倒來倒去多麻煩，我将嘴對準壺口，但是為何沒有酒呢，我眯着眼搖晃着酒壺。咦，好像沒酒了，我撐着腦袋看向身旁“朕要酒。”那人隻是笑着拿走了我的酒壺“皇上不可再喝了。”我聽完，腦袋搖的跟那小孩子玩的撥浪鼓一樣，我可是皇上，怎麼連酒都不給我喝。

“朕不管，朕要和喝。”連口齒都不清晰起來了，我拽住那人起身離開的衣角，口中一直說着酒。那人回頭看向我“皇上天色很晚了，先前皇上不是說要看昙花開花嗎？”昙花，我撐着腦袋，昙花花開，我點點頭，扶着桌台起身，但我眼裡所有都被迷霧籠罩，扭曲。我站不穩，我隻能扶着亭柱站起身卻連腳都擡不起來。我皺着眉用力擡起腳走出一步，似千金重但還是踏出了一步，我欣喜擡起腳準備走出下一步，怎麼感覺兩腳交叉呢。哦，是真交叉了還重疊了，自己絆倒自己，我忙抓住身邊那人的手臂穩住身形，那人也反握住我的手，給了我可以穩住身形的支柱，我看着她笑了起來“多謝。”那人的手抖了一下，我以為我是抓疼了那人，連忙松手。

簾子卷起，外面候着上官渡，我三步并作一步的從台階上下來，一巴掌拍向上官的肩“上官你怎在這？”上官揉了一下被我拍的肩，滿臉的怨念“臣聽聞皇上在此便想着來請安。”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手架着讓我将手放在他手臂上穩住身形，我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要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絆自己那可真是流言蜚語滿宮飛，我揉着眉心“朕要去賞花，上官若是無事便與朕一起吧。”我頭暈的不知天地，暈的不知左右上下，隻能扶着人才能在衆人面前維護威嚴。

我回頭看着亭中那人靜靜的看着我，我有些許不解那人為何如此看着我，我皺着眉往假山走去。

我看着那夜下盛開的昙花，當真與其它花不同，在黑夜中開的如此淡雅，一眼看去别的花都閉上花蕾，唯它獨秀。我想觸摸但還是将想靠近它的手收回，出塵之姿，避世而獨留。我想取下一枝花，但有何用，它終究會凋謝，終究會埋與土，終究還會在夜色下盛開，也會在夜色下凋落，取下隻為欣賞它一時之美，還不如任花開花落，夏去秋來，等夏重回依舊能看到它，隻是如此便是極好的。

坐回轎攆上時，我還是有些暈，洪錢早已吩咐人去備醒酒湯。下轎時腿腳都有些哆嗦，看着端着醒酒湯的洪錢我都有些恍惚，“皇上，喝些醒酒湯罷。”我看着白玉碗裡深褐色的湯藥，将碗擡起送到嘴邊，難以言喻的難聞，眼一閉，心一橫，一飲而盡。将碗放回盤上，藥在胃裡翻滾，難喝極了。

“都在殿外候着。”我說完便進了寝殿，将殿門關上，靠着門滑下身子。應該聽勸的，不該喝如此多的酒，這桂花酒跟外面的可真不同，揉着眉，想将醉意趕走。我擡起頭看着殿内宮燭，不遠處的牆上挂着的木劍竟然在燭火照映下有些令我回憶起了從前。

殿上之人的臉無處不現威嚴，我與三皇兄跪在殿内，不敢看向殿上坐着龍椅的父皇，而不遠處的大皇姐被禁衛架着刀在那纖弱的脖頸旁。忘了父皇的嘴一張一合說了些什麼，隻記得三皇兄在殿外跪了一日，隻記得皇姐的淚在臉龐滑落，隻記得四皇兄被罰去禮佛寺抄經書，隻記得大皇兄被禁在太子殿未诏不能出殿，隻記得母親抱着我跪在殿外。那是大雪的日子，雪花紛紛，三皇兄暈倒了被擡回了殿，我被凍的眼早已看不清漫天飛雪，母親将我擁入懷裡，母親眼裡的堅決讓父皇的怒氣爆發，将硯台砸向母親，母親的額角溢出鮮血，落在雪裡散開，鮮紅色的血迹滿了眼眶，我沒力氣擡手捂住母親的傷口，全身凍的早已沒了知覺，随後掉入了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