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扶蕖咽完葡萄,一低頭,牙齒咬住了李松蘿還沒來得及縮回去的手指。李松蘿‘噫’了一聲,飛快的把手指縮回去。
她食指的指節上被咬下一行清晰的牙印。
李松蘿盯着自己食指上的牙印,又擡頭,十分不可置信的看向謝扶蕖——謝扶蕖進化成狗了嗎?
謝扶蕖仍舊保持着低頭的姿勢。李松蘿兩手掰着他的臉,把他臉擡起來:他嘴巴姿态自然的合攏着,唇角并沒有獠牙長出來。
李松蘿又上手掰謝扶蕖的嘴巴。
她疑心謝扶蕖是不是長牙齒了,牙癢癢,所以才咬她。
但是李松蘿掰開嘴巴一看,謝扶蕖那一口整齊的白牙并沒有二次生長的迹象——李松蘿感覺很奇怪,松開謝扶蕖的嘴巴之後又看了看自己食指上的牙印。
謝扶蕖的牙齒長得異常規整,咬合下來的牙印帶着些微的弧度。牙印旁邊的肉有點腫了,李松蘿把食指貼在謝扶蕖手背上降溫,同時警惕的盯着謝扶蕖。
防備他再突然莫名其妙的咬自己一口。
謝扶蕖沒有再咬李松蘿,但是對她的名字卻仿佛有某種特殊的興趣。
不止李松蘿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會複讀這個名字,沒事幹的時候他也會冷不丁叫一下李松蘿的名字,像一隻剛學會人話的鹦鹉。
李松蘿意識到自己沒辦法糾正謝扶蕖——因為謝扶蕖根本聽不見她講話。不管李松蘿說什麼,謝扶蕖都隻會回答‘李松蘿’‘李松蘿’。
所以李松蘿很快就放棄了糾正謝扶蕖的行為。
她在前任妖君的書房裡打轉——書房和溫泉是合在一起的,寬闊的露天溫泉熱氣袅袅,剛升起一點又被恰到好處的微風吹散。
高大的書櫃不規則的排列在溫泉附近,地闆是李松蘿不認識的某種石頭,被打磨得光滑可鑒。她從第一列書櫃開始翻閱,每看完一本就将其随手抛到地面。
于是從四面吹過來的溫熱的風,此刻不再隻是吹散溫泉的白霧,也吹動滿地書卷。
書頁被吹得嘩嘩作響,聲音清脆猶如林海起伏。
李松蘿坐在地上翻書的時候,謝扶蕖就抱着膝蓋坐在她旁邊,姿态堪稱乖巧。
坐久了有點屁股痛,李松蘿換了個趴着的姿勢。
趴久了又脖頸痛,于是重新換了個側躺的姿勢。
側躺久了胳膊也怪疼的,李松蘿把沒看完的書往自己臉上一蓋,攤開雙手閉目養神。
被風吹得低低的白色熱氣滾在李松蘿攤開的掌心,她鼻尖親密無間的貼着書頁,紙張上特有的氣味缭繞不散。
拔舌妖君的藏書大多與魂魄相關,翻閱痕迹明顯的書都是研究起死回生和制作傀儡的——其中有幾本看起來就很珍貴的孤本書頁上還有他留下的許多筆記和感悟。
字實在是有夠醜的。
抓仙界仙子當祭品,在魔域入口搞活人……活仙祭祀,在被抓仙子口中意圖複活謝扶蕖的,也是拔舌地獄城的妖兵。
顯而易見,拔舌妖君想複活謝扶蕖的屍體,把他做成傀儡。
李松蘿拿開蓋在自己臉上的書本,保持躺着的姿勢,偏過臉看向謝扶蕖。
不同于她變來變去的姿勢,謝扶蕖從始至終都保持着抱膝而坐的模樣,連眼睫毛都不曾眨動一下。
李松蘿翻了個身,趴在地上,慢吞吞拱到謝扶蕖身邊,扒拉他的胳膊——謝扶蕖很順從,胳膊一扒拉就垂下來,手掌乖乖搭在李松蘿手上。
但他既不低頭,也不轉動眼珠。
他烏黑的長發鋪陳在地面,蜿蜒扭曲,像一條黑黝黝的漫長蛇尾。
李松蘿自言自語:“前世,你差點就要被做成一号機了。”
“好陰間啊。”
前世不語,隻是淡淡的回複:“李松蘿。”
李松蘿仰了下脖子,把臉枕到謝扶蕖掌心,歎氣:“唉,什麼時候你才能進化到和我聊天啊?整天就我一個人自言自語,真的好無聊啊。”
謝扶蕖的掌心枕起來一點也不舒服,那是一隻已經完全長開,又常年握劍的手,骨頭外面覆蓋堅實的肌肉和爬滿繭子的皮膚,交錯的命運線磨着李松蘿臉頰。
她用上目線百無聊賴的觀察着謝扶蕖的臉,旋即發現了謝扶蕖左邊的内眼角有一道非常細小非常不易察覺的疤痕。
李松蘿摸了摸自己的左内眼角——内尖的眼角被籠罩在山根的陰影裡,那裡有一點深色的痣,位置恰好同謝扶蕖的疤痕一樣。
宮殿門外響起狼妖的聲音:“大王!有要事禀報!”
李松蘿爬起來坐好:“進來說。”
狼妖推門進來,道:“大王,還有五日就是妖城聚會,另外十七位妖王的拜帖已經送到。”
他狼爪一揮,兩個高大的男妖走進來,手端暗紅色托盤,托盤裡放着疊起來的請帖。
李松蘿随便拿了一封拜帖打開,裡面文绉绉的寫着對方五日後将會帶着貢品來拔舌地獄城拜見之類的話——狼妖在一旁解釋:“我們拔舌地獄城是十八座妖城中,最為強盛者。”
“其他十七位大妖每隔百年便要來上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