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佛珠看着太華貴了,收起來吧。”宇野提醒道。
賈政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回道“本來是日夜帶着的,一時忘了,多謝你提醒。”
“你夫人給你的嗎?”宇野又問。
賈政點了點頭。
“我們進了村子,然後要做什麼呢?”宇野問道,他們已經走到了半山腰。
“喝一碗水就走吧,不能久留。”賈政回道。
“你敢喝他們的水嗎?”宇野卻笑了。
“千裡迢迢來到這裡,竟然隻為了看一眼。”宇野又歎道。
“其實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話,我隻是需要确定位置,方便以後···”賈政回道“之所以要進去看一眼,是想知道他們到什麼程度了,還能不能挽救。”
“我不信你這樣好心。”宇野又道。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賈政沒有看他。
*
這個村子很奇怪,大白天的,所有村民都待在家裡,也不幹農活,隻有一些人在村子中央的大青樹下坐着閑聊天。
羊腸小道通到山腳,遠遠就看到了路口站着兩個人,手裡還着着長刀。
賈政深吸一口吸,又在宇野後背猛拍了一下,以做提醒。
“我們要去山腳下的村子找親戚,不知道是不是這裡啊?”賈政一開口竟然是廣州山區的土話。宇野心中詫異,卻低着頭沒反應,他現在是啞巴兒子,不能說話。
“你們要去哪個村子?”守衛雖然語氣不太好,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王莊溝村,找我婆娘的大哥哥。”賈政随意編了一個。
“你大舅哥住的地方你還不知道嗎?”守衛笑道。
“二房死了,這不是來報喪了嘛!”賈政堆了笑。
“這不是王莊溝村,你們走吧。”守衛又道。
賈政歎了口氣,又懇求道“我們走了好久實在很累,不如讓我們進去喝碗水歇一歇吧!”
這兩個守衛原本都是附近的村民,也并沒有多狠毒的心腸,此時見賈政和宇野狼狽不堪,說的話也沒有不對的,二人對視一眼,就真的放他們進去了。
“喝碗水就走吧,不要被我們的管事看到了,否則怕你丢了小命。”守衛嚴肅道。
賈政千恩萬謝地對守衛行了禮,二人這才沿着小路進了村子。
雖然有村民走動,但他們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骨瘦如柴,眼神呆滞,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賈政暗暗歎氣。
“快走!管事要講經了!”巷子裡跑出來一個男孩喊道“今日若遲到了,怕要打斷腿呢!”
賈政心中驚駭,和宇野對視一眼,二人也随着男孩的腳步跟了上去。
村子中心竟然是一大片平地,此時已經站了不少人,中間一個高台上站着人。
賈政和宇野不敢走近,隻混在人群的外圍,又遮了臉,怕被人發現。
因為緊張,賈政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甚至要飛出嘴巴。賈政忙捂住嘴巴,另一隻手在袖中攥的緊緊的。
若真的被發現了,這麼多人一人踩一腳,他們二人就要喪命于此了。
宇野也沒有耍花招,他一直緊緊拽着賈政的袖角,不曾遠離賈政。
台子上的管事開口了“大家今日聚得很快,這很好!”管事話音剛落,衆人就鼓起掌來,賈政和宇野也有樣學樣。
“咱們的吐火教,如今已有了一萬信衆了!”管事大聲喊道“為了慶祝,今日多發一次神藥給大家!”管事說罷,衆人立刻歡欣鼓舞,那些拿了藥的,立刻打開就吃了。
賈政顫抖着手接過了一小包藥粉,慶幸沒有被發現。
衆人吃完藥不到一刻鐘,神情立刻亢奮起來,管事笑了笑,又道“大家這樣的情緒非常好,接下來我給大家講經···”
賈政糊裡糊塗聽完了管事講經的全過程,心裡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害怕。
衆人散開後,賈政和宇野也都準備溜走,二人一路走到兩位守衛在的地方,打完招呼也就離開了。
*
按照賈政的吩咐,潘武一路上不敢有絲毫耽擱,快馬加鞭回了京城。
到了京城他也不敢去休息,直接到了榮國府找賈珠。
“我是為二老爺做事的,有要事告訴老太太和太太。”潘武對賈珠道。
“告訴我也是一樣的。”賈珠說道。
潘武卻搖了搖頭,回道“隻能先告訴老太太和太太。”
賈珠見他堅持,也不勉強,就帶着人去了賈母處。
因為潘武又說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賈珠又讓丫鬟在前面先去回報老太太,将其他人打發走了。
賈珠将人送到後,見潘武也無意讓他留着,就自覺要出門,可賈母卻道“珠兒你為何不留下來聽呢。”
潘武就又解釋了一遍。
賈母無奈揮了揮手,神情很是焦急。王夫人一直站在賈母身後為她順氣。
“現在可以說了吧!”賈母又問潘武。
潘武跪行至賈母跟前,這才輕聲将賈政交代他的事說了。
賈母和王夫人聽後,擔憂到了極點。
王夫人忙問“老爺沒說他去了哪裡,何時回來嗎?”
潘武搖了搖頭。
“二老爺果真說要辦葬禮嗎?你說的可句句屬實?”賈母追問道。她不僅奇怪,心裡更是擔心賈政的安危。又忍不住落了眼淚,還咳嗽了好一會兒。
“老太太不要着急!”王夫人自己雖然也落了淚,卻又害怕賈母有個好歹,就一直寬慰她。
王夫人是見過潘武的,也知道潘武是賈政的得力手下。所以她沒有懷疑潘武的身份。
“二老爺難道沒讓你帶封信回來?或是其他什麼憑證?”賈母追問道。
潘武忙從口袋中拿出一個草編的小兔子雙手奉上,又解釋道“隻有這個作為憑證···”
王夫人再也忍不住,流着淚接過了潘武手中的草編兔子。她一邊哭,一邊用手指輕輕撫摸着小兔子。
本來是用新鮮的棕榈葉編的,過了一個多月,嫩綠的葉片早已幹枯,兔子的一隻耳朵也斷了。
“老太太,的确是老爺傳的話,再沒有假的了···”王夫人又對賈母解釋道。
“隻憑這個東西嗎?”賈母又問。
“老爺編的兔子總是有八隻腳,外面再不會有八隻腳的兔子了···”王夫人臉上挂着淚,卻在想起賈政是如何認真編出這隻兔子時,又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她沒有理由不去相信賈政,就像過往無數次等候他安然無恙地回家一樣。王夫人相信賈政的能力,也相信他對家人的眷戀不舍。
等他回到家,她可以給他甯靜的守候和一個滿是撫慰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