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為鑒，沈存真真不知道。

她當時和楚辭是第一次，麥得不太熟練，但彼此都很真誠。

解綁确實倉促了些，可她把話都說明白了，錢也退了一半。

他要是有意見完全可以當面提的，她又不是不通人情。

這種感覺就像在閑魚遇到奇葩買家，明明交易全程都很愉快，确認收貨四年後冷不丁給了差評。

沈存真百思不得其解。

“呼，聯系上了，”趙奕劈裡啪啦地敲擊鍵盤，“助理讓你直接去加楚辭好友。”

雖然覺得自己沒做錯任何事，沈存真還是莫名有些心虛。

為了對接營業事宜，兩人很早就交換過聯系方式。沈存真給楚辭留的是工作号，但楚辭卻把自己的私人微信給了她。

楚辭是個極緻的i人，好友列表一拉見底，聊着聊着還會突然消失。

沈存真是唯一一個被他關閉了消息免打擾，還特别置頂的存在。

解綁第二天，沈存真把楚辭删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好聚好散，私生活互不打擾，以後有事直接找經紀人就行。

時至今日，看着微信号搜索結果裡那個似曾相識頭像，沈存真不禁感慨：

百因必有果，我的報應就是你。

她簡單編輯了一條好友申請發送過去，石沉大海。

她找趙奕潤色了一遍，措辭更加客氣禮貌，等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回音。

在發送了近十條沒被通過的申請之後，沈存真忍無可忍地打字：“活爹你到底想幹什麼？“

楚辭看着不斷彈出的消息提醒，嘴角惡趣味地上揚：“你說我是這麼晾着她不管，還是先通過她的請求再拉黑，讓她也見識一次紅色感歎号？”

他想起分手第二天，自己半夜寫小作文挽回，發現已被沈存真單删的慘痛經曆，生氣得磨了磨後槽牙。

“楚老師，您趕緊和沈小姐那邊溝通一下該如何公關吧。”小助理和正在海外洽談巡演事宜的經紀總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

外面亂成一鍋粥了，自家藝人竟然還有閑心鬧别扭。

“你們先去休息，我再和她耗一會兒，”楚辭看着沈存真臉滾鍵盤發過來的亂碼，心情再再度變好。

淩晨三點半，沈存真把被比格犬踢翻的花盆打掃幹淨。

楚辭依舊沒加她，難道是睡着了？他怎麼睡得着啊！

程序員們加班修好了服務器，沈存真焦慮地刷新微博。

實際上，對楚辭開小号辱追這件事，不論粉絲還是路人都接受度良好。

因為楚辭的音樂才華一樣出名的是：楚辭就是個瘋子。

他會在不做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去廢棄商廈的頂樓跑酷；紮進深山老林裡一待就是一年，穿得跟個野人似的被村民目擊并報警；巡演途中偷偷去地下拳擊場打架，連續幾天鼻青臉腫地登台……

大家早就對他的發癫習以為常，隻要不犯原則性錯誤，随便造吧，誰讓他的歌這麼好聽呢。

而且很明顯，他超愛。

楚辭能把抄襲他的音樂人罵到退網；把惡意提問的記者變成結巴；讓給他下套的老油條主持當場紅溫。

如此刻薄的一張嘴，辱追了三年，對正主說得最重的一句話不過是“不許再麥你那難磕的cp了”。

所以吃瓜群衆們最大的疑問，是沈存真究竟給楚辭下了多大的蠱。

于是，兩人那段古早營業經曆很快就被挖了出來。

楚辭讀大學時，就開始擔任“無序”樂隊的主唱兼吉他手，憑借清澈的嗓音和驚人的創作能力一舉成名。

與唱片公司簽約後，他發行了首張錄音室專輯并正式出道。

沈存真出演了該專輯主打單曲《不熟》的mv女主

直到今天，《不熟》仍是楚辭作品中極為特殊的存在：

楚辭早期的音樂風格以前衛搖滾/另類搖滾為主，非常小衆。

《不熟》的編曲則偏向于流行，沒有出現他标志性的變拍和不和諧音程，幹淨的吉他前奏，意境朦胧的和弦，再加上漸進式的、模仿心跳的鼓點，就像是……

……初戀般的感覺。

《不熟》是楚辭公開發表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情歌。

不久之前，他還鄙視那些描寫愛情的搖滾歌曲“聽着肉麻”，自己轉頭就吉他顫音揉得蕩漾，打臉打的是相當的迅速。

這首歌的作詞也洋溢着孩子氣的浪漫：

誰能想到，每天穿得跟個烏鴉似的，動不動就臭着一張臉的楚辭，居然能寫出“你藏在哪顆星星的盡頭”這樣甜美的句子。

《不熟》的mv是楚辭用手持攝影的方式拍攝的，由于鏡頭的變焦和顫抖，畫面中的沈存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美得生動。

像是留給暗戀者的一段有些褪色的回憶。

歌曲的尾奏淡出時，楚辭的身影被倒映在一扇窗前，和窗内的沈存真剛好同框。

蒼白英俊的少年，對着女孩明亮的笑顔，克制地垂下眼睛。

當時“磕cp”一詞尚未被發明，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覺得他們之間氣氛微妙。

《不熟》這支單曲風靡了一整個夏天，青春期少男少女的課桌抽屜裡都藏着摘抄歌詞的筆記本；文藝青年向心上人表白前都會抱着吉他練習這首歌的和弦；小情侶秀恩愛，還會模仿兩人在mv裡的樣子隔着窗玻璃拍照。

在那個夏天的結尾，沈存真和楚辭傳出戀愛绯聞，又在秋天的第一場雨後雙雙發布了澄清聲明。

兩人能在網上查到的關聯信息就此消失，但前來考古的網友們很快發現了盲點：

第二年秋天，随着二專《DISENCHANTMENT(幻滅)》的發行，《不熟》被永久性地移出了無序樂隊的演出歌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