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後一次在他們的秘密基地相見。說是秘密基地,其實不過是個古舊的破洋樓,因為有鬧鬼的傳聞,他們常在那裡探險。
剪着醜不拉幾鍋蓋頭的中國男孩扶着他的肩膀,一邊哇哇地哭,一邊口齒不清地承諾道:
“知幸,等我長大一定會回來找你,一定會!”
知幸悶悶的“嗯”了一聲,那時他才五歲,男孩是唯一真心對他的朋友,他知道,也是最後一個。
他是被青木家逼走的,連帶他父母的企業,也被迫撤出日本。
那時的他沒有能力反抗,然而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任何感情,對于别人都是一種負擔,所以他選擇不再靠近任何人。
眼前這個吓得炸毛的人,雖然鍋蓋頭已經留在過去了,但知幸不會認錯。
他的眼神沒有變,無論何時都帶着點真心,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也曾很長時間記着那句話,小小的他望着青木後宅的四方天空,等着對方再次出現的那一天。
然而後來他卻忘卻了這些,為了所有人好,他必須忘卻這些。
有一天,他發現那棟古舊的破洋樓也被推平,在上面重新建了房子,他平靜地察覺到,自己并不會再為此感到悲傷。
失去的悲傷在他心裡開了個空空的洞,這個洞随着一個月前母親的離去變得更加空曠。然而此時,尚錦程的眼神和過去重疊,仿佛水流湧入他的心中。
“你沒事吧?”他走過去,向尚錦程伸出手去。
尚錦程正處于一種震驚之中,條件反射地接過那手,他似乎看到知幸的臉上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很快就消失了。
站起身,兩隻手松開,周邊的一切真實可感,他猛然反應過來,害怕地抱緊自己。
什麼意思?打一榔頭給個甜棗?
拓海立刻飛過來将尚錦程拍開:“平民,離少爺遠一點,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按照事實來說,剛剛是知幸主動去拉尚錦程的,但拓海才不管。
知幸無奈搖頭,卻見尚錦程眼睛瞪的像銅鈴,然後抱着兩頰,做了個“呐喊”同款動作。
剁手也太殘暴了吧!
他的手心滲出冷汗,仿佛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摸摸索索,從口袋裡拿出皺巴巴的鈔票。
“這,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能不能放過我?”
空中顫抖的手緊緊攥着鈔票,雖然不知道尚錦程誤會了什麼,但知幸看見他那副清澈的慫樣,總覺得有點好笑。
知幸伸出手,衆目睽睽之下,尚錦程真把鈔票放他手上了。
見證這一時刻的所有人:???
“同學,我想你誤會了什麼。”知幸收下鈔票,氣定神閑的看了一眼,慢悠悠的還給他了。
知幸倒真想收下,不為别的,就為逗他很好玩。可惜,現在這麼多人看着。
他不覺得尚錦程這麼多年來腦子有什麼長進,就算他們倆是陌生人,自己在他身上騙點什麼還是易如反掌。
小時候他還蠻讨厭尚錦程的,所以十分缺德,尚錦程寶貝的東西,他都騙來玩玩,等他急得開始撒潑打滾再還給他。
尚錦程傻愣的拿着錢,“蛤”了一下,知幸下巴一點:“這些人雖然奇怪,但不是綁架組織。”
其他人的下巴合了起來,他們終于明白尚錦程為啥做出這一系列奇怪的舉動。
茉子埋怨的瞪了山下孝一一眼,然後對尚錦程露出她能露出的最友好的微笑:“同學,我們是個劇組,拍電影的,這是我們的資質。”
她招招手,晴美遞上蓋着章子的電影拍攝許可文件給他看。
尚錦程在幾步外抻着脖子,眯着眼去看茉子手上的文件,然後轉過臉,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知幸一眼。
這青年雖然一直闆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尚錦程總覺得他長得很面善,應該是個好心人。
剛剛也是他發現自己誤會了,好心和他說,還把錢還給他……相比起來,茉子這些人雖然拿出了自己是合法組織的證據,但嫌疑仍然很大。
感受到他的目光,知幸面無表情的說:
“如果僞造政府蓋章的文件并以此牟利,他們會構成僞造公文書罪,僞造公印罪,詐騙罪并因為牟利金額巨大與有組織犯罪加重情節,大約判12-20年。”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後,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雖然文件是真的,雖然他們也知道這個青年是在幫他們說話,但他們莫名感覺到一陣緊張。
随口就說出法律條款,還準确到判多少年,确實很有說服力,但多少有些吓人了。
尚錦程雲裡霧裡了一陣,然後拍手道:“我懂了,你是在告訴我這文件是真的,要是假的他們統統得去坐牢。”
劇院内又是一陣沉默,雖然他話沒說錯,但也太不中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