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藤聽到雨聲的時候擡眼一看，地上已經濕了，水泥路面被雨水沖刷，顔色比平時要更深一些。

玻璃被檐下傾斜的雨水打得模糊一片，周藤收回視線，坐在櫃台後面打哈欠，晃悠着腿伸了個懶腰，眼尾泛着困倦的一點紅。

桌上的卷子看得她頭暈眼花。

“當啷～”

門被推開時挂着的鈴铛響了一下，雨聲因為開門在一瞬間變大了許多，嘩啦啦地直沖耳膜。

周藤擡眼時怔了一瞬，又很快如常。

小店因為進來的兩個人空間變小了很多。

聽風街在卓山後面，俯視時像是一抹淡色的尾巴，這一片在藍城偏僻的仿若與世隔絕。

但如果站在山頂，便能看見一些商業樓安安靜靜地伫立，住宅區錯落擺放，尤其這一條街右側，隐隐看到卓山腳下的别墅，海市蜃樓一般。

但街道另一側，破舊古樸，像是經年無人踏足。

繁華與幽靜在一街之隔，奇妙共存。

進來的兩個人周藤沒見過，以為是遊客，卓山不算很熱的景區，但也有心血來潮的人。

“我說大哥，你不能叫人開車來接一下嗎，你家進了大門還要走上好久，這不得淋成落湯雞了。”

不是遊客，周藤心想。

“所以來買傘。”

這個小店不是超市，隻是有些生活用品，但還有漫畫書，二手書，登山杖，遮陽帽，雜七雜八，不倫不類。

有時候半個月都沒人進來買東西。

陳空沒理會他誇張的話，從架子上抽出來一把透明傘，周藤半擡眼看了一下，開口說：“十塊。”

陳空拿了錢包放下錢，正好。

周藤看對方氣質本以為會甩出百元大鈔，作勢找錢的手不動聲色收回。

林序南商人氣息浸淫，看了眼周藤打趣道：“小美女，下這麼大雨，你這傘也不漲價？别說賣十五，賣五十也有人買吧。”

“不過賣五十就有點黑了。”他嘟囔着，那透明傘太小了，于是他也抽了一把，拿了錢包。

“十五。”

林序南拿出錢包的手一頓，“？”

店裡一片寂靜，隻能聽見外面嘩啦啦的雨聲。

林序南似乎在等她接一句“開玩笑的。”

可周藤面容有一點清冷，這麼淡淡地看着人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林序南哽住了，旁邊的陳空微不可查地挑眉。

氣氛一時尴尬。

陳空很确定，這點尴尬是對方故意的，因為那句打趣的小美女方才讓她皺了皺眉。

可這報複心也太強了。

林序南指着陳空：“你剛才賣他還十塊呢。”

周藤聳聳肩，看着他，也不說話。

林序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抽出一張十塊和五塊的時候，又看了看周藤，發現對方還真要收他十五。

林序南發誓自己再也不嘴欠了。

但是他并沒有明白自己不該嘴欠的是哪一部分。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去，林序南出了門還擡眼看了下店面，連匾額都沒有，嘟囔着：“這小破店，人也怪。”

轉身時陳空長腿邁着已經走到對街了，他暗罵一聲跟了上去。

周藤寫完卷子，這場雨已經接近尾聲了，隻留屋檐下斷了線的雨珠滴滴答答。

林序南由他母親影響和教導，所以沒有太多屬于那個圈子裡居高臨下的脾氣，甚至有一點自來熟。

所以如果不是周藤那麼“怪”，他肯定會和周藤聊上幾句，繼而知道周藤也在卓山的附中上學。

下課間隙，周藤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她有點納悶。

卓山附中一個班有四十個人，一多半都家世不俗，深深淺淺的不可盡言，圈子裡究竟如何隻有站在裡面的人清楚。

而剩下的那一小半大概是來自聽風街左側，倒也不是多窮，但是階級這個東西，容易讓人生出傾向，甚至幾分勢利。

周藤在班上存在感很低，成績中上等不惹眼，班主任也不怎麼關注她，也不知怎麼會叫她。

可到了辦公室，卻被班主任看也不看的手輕輕一揮，“語文老師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