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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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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想瞧清楚些,瞧了半天,突然發覺自己根本記不得雲岫少年時的模樣,他們好像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最後他的血液流幹了,他死了。

生命的逝去如同秋風卷起枯葉,說落便落,毫不留戀。

夏風中有撲面而來的血腥氣,熏得雲岫的手止不住地抖啊抖,實在抖得厲害,他幹脆咬着牙用另一隻手按住不聽話的四分之一肢,拿起帕子胡亂擦着自己滿頭滿臉的血污,然而怎麼擦都擦不掉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

他怎麼就殺人了?楊淺第一次殺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樣顫抖害怕呢?應該不會吧,那個女郎一向膽子大得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如今他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可為何他的心絞痛得這麼厲害呢?

雲岫忍着喉頭的甜腥,強裝鎮定地命令身邊人,“傳信下去,今晚子時絨城會開西角門,遇到雲二老爺,一個字都不要聽他說,立刻絞殺。”

親随小安像見鬼了似的,“啊……啊?”

弑兄,殺叔,通敵,公子是瘋了嗎?

雲岫心裡當然清楚這麼做意味着什麼,違背聖意乃是不忠,弑叔殺兄乃是不孝,以小博大是為不仁,裡通外族是為不義,他就從此變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可他沒有辦法了。

他要瘋了。

三日後等到羯人準備周全,别說一座絨城,便是連丢三城都算好的,更可怕的是三城人的性命恐怕猶不能使羯人滿足,請神容易送神難,屆時還要用無數的銀錢貢品去填。

自新帝登基以來國庫空虛,徭役賦稅本就繁重,再要上貢就隻能從百姓的口袋裡刮油,沒有油就刮肉,再刮不出來就割地賠償。

他似乎已經看見了整個大梁的水深火熱。

又預見了皇帝的下一步計劃,以連丢三城來指責到楊家軍失職,用養寇自重的污名來指責楊淺的不忠,最後抄家、滅族、放棄北地的管轄權。

而這些罪名最終都會羅織在女兒身的楊淺身上,她辯無可辯,隻能以死謝罪。

因計劃乃皇帝禦筆親批,外族羯人做打手,夫族雲家人親自操刀,京都城裡的達官貴族默認,是四面環抱全方位無死角的圍剿,别論你有什麼證據手段,北地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跑不掉。

這是一個絕殺的局,一個從一開始就算無遺策的局。

他思來想去便隻有一個辦法能破此局—在所有人都沒準備好的情況下先破了絨城。

絨城破關,楊淺得到消息一定會想辦法回援,屆時羯人尚未成氣候,這局不攻自破。

千罪萬罪,便隻罪在他一人吧。

雲岫冷漠的眉眼變得陌生又陰冷,“啊什麼啊,快去!”

硝煙、戰火、哭喊和亡魂……

楊淺淚流滿面,“所以你……”

雲岫點點頭,“是我自己願意的,”他溫柔又堅定,“阿淺,是我自己不願意再活着了,擔着一城人鮮活的性命苟活,擔着對我心慈手軟的兄長的性命苟活,阿淺,我太難受了。”

那我呢?楊淺很想問一句,那我呢?

窗外月明星稀,一如當年她離開絨城時一樣。

她望着眼前這個男人,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沉默是今晚的月亮。

可她不說,不代表别人不問。

“楊将軍自幼師從良将名師,當年出征雖然是迫在眉睫,但細細想來總是透露出諸多疑點。你之前給我們講了一個前因後果十分清楚的飛鳥盡良弓藏的故事,那之後你便真的毫無防備嗎?”

聞硯一針見血。

是啊,在明知道君主忌憚的情況下,她真的毫無防備嗎?

若是旁人自然有可能因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教訓壓着壓着便坦然赴死。

可她是楊淺,是以女郎身代行兒郎事的楊淺,是自小發誓要踏平世間一切不平事的楊淺。

她怎會甘心?

她不甘心。

這種不甘心在她拿到手中的京都秘報時,達到了頂點。

為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上位者一句話便要拿無數的人命去填?這些人命賤嗎?可他們也是父母、是子女、是妻子的丈夫、是夫君的娘子、都是肉體凡胎娘生爹養的,誰又比誰高貴呢?

女郎的手背上青筋爆起,指骨節捏得煞白。

“狗賊……罷了,”楊淺欲言又止。

在她身旁,點盧的正紅色槍穗在風中激蕩,一如潑墨鮮血般潇灑淋漓,良久,她搖搖頭失笑,自己早已經過了肆意妄為的年紀,也失去了任性胡來的資格。

理智回籠,她的眼睛裡重新撩露出霜刃般淩厲的肅殺之氣,既然狗皇帝要和她玩,那便玩個大的,一勞永逸。

“放雲家人過去吧。”

楊淺冷冷道。

王副将十分不解,抓耳撓腮道:“将軍何須如此?您不下令,皇帝老兒拿您也沒有辦法,他把咱們支出來不就是為了趁您不在北地又玩栽贓嫁禍那一套嗎?北地豈容他們放肆胡來,而且……岫公子畢竟是雲家人,若是您與雲家人起沖突他怎麼辦?”

她不知道。

但她的理智始終牢牢地把持着上風,“放雲二老爺過去,找個由頭,把姓熊的扣在新陽關。再派三百騎兵輕裝簡行包抄竭城,我要甕中捉鼈。”

雲家人雖是百年望族姿态狂悖,卻不擅長排兵布陣,但熊将軍不一樣,他是天子近臣又是武将,他一來便知道這是她與天子的博弈,是個圈套。

所以這個導火索隻能是攪進渾水裡的上清雲氏。

楊淺站在山頭遠眺,山下的四方城裡的一派熱鬧與喧嚣仿佛近在眼前,有街邊小販的吆喝聲,有小丫鬟們互相打罵的俏皮聲,賣花的姑娘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的情郎,賣豆花的大娘又在喊她家小孫子回去吃飯,賣貨郎跛着一條腿一瘸一拐地走過西街藥鋪,隻為了看一眼自己一直偷偷喜歡的姑娘……

微風拂過,有花葉落在她的肩頭。

一如當年梨花樹下她初見雲岫時那般模樣,隻不過如今再沒有人會為她拂去落葉殘花。

感情在這一瞬間死灰複燃,重新占領高地,楊淺默了默,還是于心不忍道:“想辦法讓雲大公子跟随雲二老爺一起去。”

雲大公子庸碌懦弱,卻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做不來謀害親族的事情,待到實施計劃時必然會與雲二老爺據理力争,而雲二老爺自私自利且目光短淺,是個沒有主見之人,為了不破壞計劃的進展多半會默認雲峪保下雲岫。

“派人在城郊等着,雲大公子把岫公子騙出來後,把岫公子打暈了扣在驿館,此番事了我再接他。”

她要拿雲家殺雞儆猴,卻還想着留雲岫一命。

由此可見這個殺伐決斷的叛逆将軍并不像雲岫以為的那樣冷漠無情,隻不過她的愛不夠純粹,也不夠放縱,她要守護的東西太多,能分給愛情的又太少。

然而在這很少的愛情裡,她把位置全部留給了雲岫。

王副将是楊家舊部,跟着楊淺的時間最久,久到喊出她從前的舊稱,“小姐,需要告訴岫公子前因始末和您的部署嗎?若是岫公子……岫公子選擇了雲家,不肯和大公子出城怎麼辦?或者向您求情,放雲家人一條生路……總之您親自去,太冒險了。”

他不會,楊淺心中默默道。

但她并沒有将這話說出口,百姓的福祉與個人的私欲孰輕孰重由不得她計較,她不能因一己之私冒這個風險。

“不必多言,你們按計劃行事吧,岫公子那邊我親自去接。”

雲岫身份特殊,她不能告訴雲岫自己的計劃部署而置北地百姓生死于不顧,卻甘願以身涉險,親自去接他。

偏偏造化弄人。

她想到了雲岫不會和雲家人同流合污,也設想過雲岫包庇親族,卻怎麼也沒想到在她心裡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居然有以身殉城的勇氣。

楊淺捂着臉,回想起她看到的那一幕,“我集結了人馬準備把皇帝那狗賊的人困在城中活捉,想拿着人證物證直接去京城對峙,揭穿那狗皇帝的真面目,卻沒想到等來等去沒等到羯人入關,卻等到了騎兵屠城。”

當時她手握缰繩禦馬站在十裡地外的峽隅谷,面前是一堆燒幹淨的斷壁殘垣,身後是數十裡的萬丈深淵。

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黃泉枯骨,滿目瘡痍,那一刻,她後悔了。

她做了大梁的将軍,做了楊家的家主,做了北地百姓的保護神,卻獨獨辜負了自己最愛的人,辜負了丈夫的心意。

這還真的是可以稱得上一句造化弄人,可憐又可歎。

但說到底還是因為兩個人不夠信任對方,或者說他們的愛情一開始就夾雜了利用,又在最有可能交心的時侯産生了誤會,最終導緻兩個人一直霧裡看花,用盡全力卻漸行漸遠。

聞硯正沉浸在這反轉反轉再反轉的故事裡,忽聽長離沉聲打斷道:“小心,有不下百人術士在靠近這裡。”

還未來得及言語,那把破傘又重新回到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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