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前行的月舒後面跟着幾個丫鬟小厮,走幾步就得歇上一歇,呼哧呼哧的不斷喘氣,迎面遇上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僧,月舒沖老僧點了點頭,正要繼續上行,老僧出聲道:“姑娘小心些,誠心所求,定能得償所願。”月舒雙手合十:“多謝,阿彌陀佛。”她雖淡然應對,可心裡仍有疑惑,好不容易趕上前面平台上歇息休整的家人,月舒就把這事說了。
表哥笑着說:“他也和我說了,我給了他一些布施。”月舒心裡失落,原來是為了布施,還以為自己是有佛緣的人,月舒搖搖頭,繼續前行。
她這次跟得緊,盡管用了全力,但還是最後一個,回頭看,天梯似的台階在濃霧中若隐若現,路旁斜斜生長的松樹探出枝丫,以往來的香客往上綁着些紅綢帶,此刻綢帶随着山風飄舞,天上突然飄下微雨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雪花,一行人都停下,觀賞着突如其來的雪,還是金秋十月初,山裡竟已落下初雪,月舒伸手去接,明明看着雪花落在手心,轉眼就不見了。
濃霧更濃,映襯着一切如仙境一般,這漫天飛雪的山讓月舒有一絲晃神,突然肩頭被人拍了拍,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正要下山去,碰到了他們,兩個小和尚越過前面的母親等四人,獨獨來到月舒面前,兩個小和尚一位面冷正色,一位溫潤含笑,面冷正色的這一位雙手合十:“姑娘一定要登頂,切記!”說完便匆匆要走,另一位溫潤含笑的又問:“姑娘來自哪裡?”月舒還在思考前一位小師傅說的話,現下脫口而出:“洛陽。”小和尚笑了,低吟道:“未必是洛陽。”
月舒不解,溫潤的小師傅便去追冷面的小師傅了,半知半解,月舒心裡怪怪的,說不出的陰郁,雪還在下,她伸手去接,雪花還未接觸到手心,就融化在半空了,而她卻感到一絲灼熱,像是被燙了似的猛地縮回手,不敢再停留,轉身要走。
突然頭頂傳來一聲喜鵲叫聲,吓得月舒驚慌失措,以為踩到了什麼東西,原來喜鵲在她頭頂的樹枝,看月舒被吓到,身旁的丫鬟安慰道:“小姐,喜鵲臨頭叫,是好事呢。”月舒心裡不安更甚,一刻也不敢停留,急急追尋阿娘和阿弟。
終于登上黛螺頂,紅牆飛檐伫立在漫山飄雪裡,鐘聲陣陣,月舒更是有種熟悉湧上心頭,随着衆人再往裡走去,古老的牌匾,矮小的廟門,與她平時見得寺廟瓊樓都不一樣,在萬籁之巅,香客紛纭卻終年清冷,門口巨大香爐裡飄出的煙袅袅婷婷的環繞在牆上斑駁的描金佛像四周,繞過牆往裡走,卻是另一番景象,院内三顆紅楓一顆青松成四角屹立在正殿門前,正殿供奉着菩薩,一副秋意正濃的景象,比門外飄雪灰白的孤寂不同,紅楓被雪纏繞,偶爾會落下三兩片,紅白相得益彰,顯得廟内更加高深富有禅意。
廟内香客衆多,他們等着進正殿進香,閑着無事月舒對那顆青松感了興趣,這棵樹大概守廟守了千年,高可觸及蒼穹,粗壯的樹幹斑駁嶙峋,宛如一位垂老的仙人,情不自禁伸手觸摸,摸到樹幹的瞬間,手腕處的白玉镯裂成兩半,掉落在樹根。
月舒大驚失色,手卻像被吸在樹上了一樣怎麼都拿不下來,突然她好像聽到了哀歎聲,心中劇痛,眼淚盈盈落下,月舒突然感覺似愧疚似心痛,耳邊嘈雜卻隻有一個人的聲音,那個人似哭似笑,他說了好多話,好幾層聲音紛沓至來,仿佛中聽到誰喚了聲“檀月”,是種從未有的難過,心口處實實在在的疼痛難忍,連帶着指尖都隐隐作痛,她淚如雨下,卻不知所謂何事,瞬間手離開了樹幹,像是被誰松開了手似的,她心中突然慌亂,再摸,已然無感,跌坐到樹幹旁,月舒的手按到了碎裂的镯子上,血洇着土,蜿蜒流竄,月舒的弟弟見狀連忙扶起姐姐,喚來母親,衆人嗟歎此事大不吉,唯有月舒,不知自己弄丢了什麼,急着找,又不知道找什麼,去哪找,心裡痛,急得掉眼淚,一句話都說不出。
原本每次上山禮佛,月舒的母親與姨母都要住上三五日,可這次見事蹊跷,大家心裡不安,一行人匆忙下山了。
回家後月舒就生病了,月舒的母親遍尋名醫都查不出個因果,月舒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整日昏睡,時常在半夢半醒間說着胡話。
不過三個月,月舒就病逝了。
夜梵看着太虛鏡的景象逐漸虛無,心知檀月要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