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室的門比顧丞風想象中要沉得多。他站在門前,手指懸在空中,遲遲不敢推開。身後傳來祁蕭的輕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耳際。
"需要我幫你開門嗎,鋼琴家?"
顧丞風縮了縮脖子,耳尖發燙:"别那麼叫我..."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推開了門。
音樂教室裡已經有三個人在等候。林雨萱站在一架立式鋼琴旁,看到他們立刻揮手:"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放我鴿子呢!"
另外兩個男生坐在架子鼓和貝斯旁,好奇地打量着顧丞風。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瘦高個,一個留着寸頭的健壯男生——應該就是祁蕭說的高二學生。
"這是我們的鋼琴手,顧丞風。"林雨萱熱情地介紹,"初中拿過市級鋼琴比賽二等獎呢!"
顧丞風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住了衣角。那個比賽已經過去兩年了,而且隻是鼓勵性質的二等獎...
"這位是鼓手張子睿,貝斯手陳默。"林雨萱繼續介紹,"我們都是音樂社的。至于祁蕭...嗯,你是來當啦啦隊的嗎?"
祁蕭聳聳肩:"我是他的..."他故意拖長音調,瞥了一眼瞬間緊繃的顧丞風,"數學輔導老師。"
林雨萱誇張地翻了個白眼:"行吧,随便你。丞風,來試試鋼琴?鋼琴部分很重要。"
顧丞風僵硬地走向鋼琴,琴鍵在燈光下泛着象牙白的光澤,比他家裡那台老舊的電子琴漂亮多了。他緩緩坐下,手指懸在琴鍵上方,突然不确定自己還記得怎麼彈奏。
"從副歌部分開始可以嗎?C大調。"林雨萱遞過一張樂譜。
顧丞風掃了一眼樂譜,音符在紙上跳躍,熟悉的記憶慢慢蘇醒。他深吸一口氣,手指落下——
第一個和弦有些生硬,但接下來的旋律逐漸流暢起來。顧丞風閉上眼睛,讓手指自己尋找該去的位置。漸漸地,他忘記了緊張,忘記了周圍注視的目光,隻剩下音樂在體内流淌。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音樂教室裡一片寂靜。顧丞風睜開眼,發現所有人都盯着他,林雨萱的嘴巴微微張着。
"怎麼了...我彈錯了很多地方嗎?"顧丞風不安地問。
"錯?"林雨萱尖叫一聲,"天啊,你管這叫'彈錯'?這簡直太完美了!你确定兩年沒練琴?"
顧丞風困惑地眨了眨眼。他确實彈錯了至少三處,但似乎沒人注意到。
"我就說吧。"祁蕭靠在鋼琴邊,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他有天賦。"
貝斯手陳默走上前,遞給他一份修改過的樂譜:"我們原本的編曲太簡單了,你剛才即興加的那些裝飾音和轉調...能不能固定下來?"
顧丞風接過樂譜,有些不知所措:"我隻是...随手彈的..."
"那就再随手彈一次。"祁蕭輕聲說,手指不經意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就像昨天在家那樣。"
顧丞風擡頭看向祁蕭,對方眼中的信任讓他胸口發緊。他再次将手指放在琴鍵上,這次更加放松,任由靈感流淌。琴聲時而如清泉叮咚,時而如海浪翻湧,完全脫離了原曲的框架,卻又奇妙地和諧統一。
不知何時,祁蕭開始輕聲哼唱,不是原曲的歌詞,而是一段即興的旋律,與鋼琴聲完美契合。顧丞風驚訝地擡頭,看到祁蕭倚在鋼琴邊,眼睛微閉,喉結随着哼唱輕輕滾動。那聲音低沉溫柔,像羽毛輕拂過心尖。
音樂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老師探頭進來:"同學,音樂社活動時間結束了,你們該收拾東西了。"
顧丞風的手指猛地離開琴鍵,魔法般的氛圍瞬間消散。林雨萱意猶未盡地歎了口氣:"太棒了!我們就按這個方向排練!丞風,你簡直是個天才!"
"我...我隻是..."顧丞風不知該如何回應這麼誇張的贊美,隻好低頭整理樂譜。
"下周同一時間繼續?"張子睿一邊拆卸鼓棒一邊問。
林雨萱點頭:"當然!文化節隻剩三周了,我們得加緊練習。"她轉向顧丞風,"你能把今天彈的寫下來嗎?我們下次可以直接用。"
"我試試..."顧丞風不确定自己能否記住那些即興發揮的部分。
祁蕭接過他手中的樂譜:"我幫你記。"
收拾樂器的嘈雜聲中,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然後"啪"地一聲全滅了。音樂教室瞬間陷入黑暗,隻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物體的輪廓。
"怎麼回事?"林雨萱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可能是跳閘了。"陳默回答,"我去看看。"
顧丞風僵在原地,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将他淹沒。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死死抓住鋼琴邊緣。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現——漆黑的衣櫃,父親憤怒的吼聲,"好好反省"的冰冷命令...
"丞風?"祁蕭的聲音很近,但他無法回應。恐懼攫住了他的喉嚨,冷汗浸透了後背。
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握住了他顫抖的手指。祁蕭的氣息包圍了他,帶着熟悉的薄荷香氣。
"跟我來。"祁蕭低聲說,牽引着他慢慢移動。
顧丞風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緊握那隻手,任由祁蕭帶領他穿過黑暗。他們似乎進了一個小房間,祁蕭關上門,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是器材室。"祁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小,但足夠安全。"
顧丞風背靠着牆,雙腿發軟。祁蕭的手依然緊握着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後背,有節奏地拍打着,像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呼吸,跟着我。"祁蕭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吸氣——呼氣——"
顧丞風努力跟随這個節奏,眼前的黑點逐漸消散。器材室裡堆滿了各種樂器和雜物,從門縫透進的一線微光勾勒出祁蕭模糊的輪廓。
"好點了嗎?"祁蕭問,聲音裡帶着罕見的擔憂。
顧丞風點點頭,随即意識到黑暗中對方可能看不見,便小聲回答:"嗯...謝謝。"
他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多近。祁蕭幾乎是把他圈在懷裡,後背貼着牆,前面是祁蕭的身體,無處可逃。顧丞風能清晰地聽到祁蕭的心跳聲,有力而快速,與他自己的慌亂心跳交織在一起。
"你怕黑?"祁蕭輕聲問。
顧丞風抿了抿嘴:"...小時候被關過衣櫃。"
祁蕭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接着,令顧丞風驚訝的是,他感覺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自己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