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再遲疑,他還是擡手了。
把花酒藏擁入懷裡的瞬間,他心跳漏一拍,全身汗毛直立。
當花酒藏扭頭,目光如炬地直視他,湊近再湊近他的唇瓣,垂下藍盈盈似寶石的漂亮眼眸,再掀起濃密的眼簾眼簾,會說話的眼睛裡對他是攫取心魂的勾引、赤|裸|欲|望的滾燙……
他的心髒在瘋狂奏樂,如重金屬樂器一般狂躁的心跳聲,突突而猛烈撞擊他的心腔。
不行……不行!花酒藏愈湊愈近……就快吻上他。
無法克制為花酒藏瘋狂的心髒,他也管不了出賣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次又一次,唾沫都快咽幹了。
夕陽襯托花酒藏最魅惑的人心的容顔,花酒藏舌尖舔舐其飽滿溫潤的唇瓣……極度想讓他吻上去。
然而,最後他嘴唇不聽使喚地破開所有氛圍,顫音道:“愛……愛愛愛愛愛愛……你——唉唉唉你幹什麼呢!”
花酒藏猛地喘出一口促狹的粗氣,羞紅的眼眶擠出淚水,明明與夜野肆唇瓣的距離就快貼合、交纏,他卻停下,空出一寸距離,眼眶凝結出一滴好似随時會掉的熱淚,唇瓣随話音顫栗道:“Te amo……Te amo。”
話罷,他依然沒放棄,或者說不情願,眼睛無法割舍把他溺進酒裡來自夜野肆的注視。
他忘記呼吸,甚至一時不知道怎樣去呼吸,大腦缺氧到頭疼,終于,兩滴晶瑩滾燙、蘊含他無限情感、豆粒大的淚珠,從酡紅臉頰滑下。
夜野肆戰勝生理的沖動,卻為花酒藏的淚水……心痛,太痛了,就像千萬根燒紅的鐵針滿戳他每根神經,就像花酒藏的淚水化作1700攝氏度的鐵水滴上他的心尖。
“我滾!”他無情而隐忍似刺客。
心痛到胡言,心痛到混亂,他輕輕推開花酒藏,穿越在場烏鴉惡魔與白鴿天使的“眼光”,穿越在監考官的“偏見”,穿越在強者的“蔑視”,消失在花酒藏的視線中,奔進蒼茫暮色,一頭紮入悔恨和自責。
無望的餘輝壓抑他的呼吸,枯黃的幹草疊着晚風一滾又一滾,傍着瑟瑟草葉和風的一曲憂殇。空曠的草地裡,他隻身一人。天穹高遠,夕陽殺死雲朵,染紅半邊天的凄涼。
嗚咽與怒吼在心裡炸開,殘存的心聲充斥大腦——
偏偏我是烏鴉惡魔!
偏偏我是血脈低等的弱者!
偏偏我活得不堪!
偏偏我對他心動!
偏偏他喜歡我!
明明想得到,得到花酒藏的親吻,得到花酒藏的擁抱,得到花酒藏的偏愛,卻不能!卻不敢!
站在與膝齊平的草地裡,他垂下頭,仿佛在向自卑低頭,向差距彎腰,向命運跪地求饒……所有的一切,他都想打破,身後卻是空空如也。
但凡行差踏錯,身後能跌下的就是萬丈深淵。
以為自己窮盡一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可花酒藏……讓他認清他那顆為愛跳動的心髒。
他擡起手背,呆呆地盯着,下一秒,跨越所有偌大鴻溝,痛吻上去。
——花酒藏方才熱淚滴在他手背上的位置。
與此同時,候車大廳時有幾聲交談,花酒藏無力地靠在牆面上。
淚水無聲,卻道心酸。
“媽媽,你不要哭啦!”無憂站在花酒藏跟前,把花酒藏的頭抱在小小的懷裡,小髒手輕拍花酒藏的脊背,學着花酒藏的語氣威脅,“你再哭,我把你凍成大冰棒喽!”
“我沒事……”花酒藏把無憂圈在他頭上的手臂拿開。
“媽媽,”無憂擡起小髒手,細看一番,咬緊牙齒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媽媽,給你擦掉不開心。”話罷,用手為花酒藏擦去淚水,輕輕緩緩,仿佛成熟懂得心疼他人的成年人。
“我真沒事……眼睛裡進沙子了。”花酒藏對無憂給他的安慰十分打動,給了無憂一個苦瓜笑容。
無憂立馬從兜裡逃出壓扁的小蛋糕:“媽媽,吃小蛋糕。”
“啊?你還留着呢!”花酒藏一臂把無憂拉進胳膊肘裡,“舍不得吃嗎?”
無憂銅鈴般的大眼睛閃了閃:“好吃的要最後吃。”
花酒藏語氣無奈中夾雜笑意:“傻孩子!再不吃就過了保質期了。”
無憂不懂保質期,但知道花酒藏為什麼哭:“媽媽,你還有我。我們不要爸爸了,他讓你哭了。”
聞言,花酒藏嗤笑一聲,道:“你不懂……小孩子不會懂的。是我的錯,我把他吓跑了——别管他,我喂你吃小蛋糕。”
“媽媽,你真好。”無束道,自己看不見也摸不到的臉皮已經脫落到下巴位置。
無束陪伴花酒藏十二年,滿打滿算十二年,生平第一次見花酒藏哭。他全然不知所措,連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就揣着匕首呆呆地站在花酒藏身前,像一匹等待獵物出現地野獸那般等待夜野肆。
誰惹他主子傷心,他就與誰為敵。
夜幕卸下黃昏的喧嚣。
大廳裡隻許交談聲。經過昨晚的教訓,今晚無考生敢入睡,都打起精神,保持清醒。
花酒藏抱住安然入睡的無憂,輕聲吩咐無束:“你抱住小孩,不要吵醒他。”
話罷,他将無憂交給無束,又叮囑:“抱好他。”
無束心中壓上一塊大石頭:“主人,你要出去……外面天黑了。”
“不用你管。”花酒藏堅定道,“我自己的事。”
話罷,他出了大廳,身影沒入伸手不見五指黑的夜色中。
老奶奶的身體從輪椅上摔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旋即,大廳裡的燈光光速熄滅,四下黑得令人惶恐。
緊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回蕩在大廳,撕裂寂靜黑夜,放逐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