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撿起假臉皮,翻弄一遍,遞給花酒藏:“酒藏……小鬼,你看,上面不是字母,是數字1。”
“嗯。”花酒藏連餘光都沒有給夜野肆。
無憂聽到夜野肆的聲音,目光乞求:“爸爸,我要離開了。你不可以讓媽媽再流淚,好嗎?”
夜野肆定定地看着花酒藏側臉:“好。不會讓他哭的。”
無憂抓緊花酒藏的衣服,繼續盯着夜野肆道:“替無憂保護好媽媽,好嗎?”
夜野肆:“好。”
話音剛落,廣播通報——
【完成考試任務之一,題目返回。】
無憂頓然不說話,注水般的銅鈴大眼睛直溜溜盯着花酒藏,在腦海裡刻畫花酒藏的眉眼,久久,才道:“媽媽,放我下去。”他注意到絕大多數題目都自行返回列車裡等候。
花酒藏照做,蹲下身,捏一下無憂軟軟的臉蛋,道:“無憂。”
“媽媽。”無憂擡眸看着夜野肆,“爸爸……無憂走了!”
話罷,他擡起小髒手舉過頭頂,拉着空氣仿佛大人拉住孩子的姿勢,對空氣道:“奶奶,我們走吧!”
無憂在對催促他離開許久的老奶奶說話。
花酒藏瞳孔遽然放大,分明看不到無憂在對誰說話,猛然想到“奶奶”這一詞,他疾速扭頭去尋找老奶奶的輪椅,發現輪椅翻到在地……還有一副幹癟的人皮。
頓然,他明白所有,無憂是考試的關鍵,而老奶奶是随無憂的變化而脫落人皮,那……老奶奶的人皮上也會有答案。
擡眸,他發現無憂三步一回頭走向列車,嘴裡做着“爸爸媽媽”的口型,小小的步子也越放越慢。
他緩緩站起身,目視着無憂,心裡被塞子堵住似的,知道無憂舍不得他和夜野肆。
列車裡一個題目等的牙癢癢,推搡開周圍的人,箭步沖向無憂,火速抱進車廂:“小屁孩,我們滾回監獄去了!你他媽再磨蹭一點,害死全車人啊!”
“媽媽——!”
話音未落,無憂的哭腔伴着歇斯底裡的喊叫回蕩在夜空。
即将随着飛奔的列車,遠去,消失,朝高牆圍困的監獄靠近。
花酒藏剛擡腿,列車門轟然砸上,接着緩緩啟動。夜野肆拉住他:“别去!你讓他走,他不得不走!”
花酒藏不聽,一股牛勁往前拽,但也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逃避什麼。
夜野肆怒意一起沖昏頭腦,道出真相:“他是題目,早就死了一半。”
花酒藏知道答案,但還是問:“你怎麼知道?”
夜野肆石化兩秒,誠然道:“……有人告訴我的。”
花酒藏逼視着夜野肆:“冷徹?他給你發的匿名短信,對吧!夜野肆。”
他再次抹開夜野肆拽住他的手,甩到天上去,道:“你喜歡他?對不對?和他斷不了?”
夜野肆眼睛微微瞪大,旋即又眨眼睛:“你偷看我手機……我的錯,我應該告訴你。小鬼,我對天發誓,我不喜歡冷徹那個愣頭青。”
“對我發誓有什麼用!”花酒藏道,“我們不是戀人,不需要誓言來編織謊言,别污染這麼高級的詞彙。還有,你沒有給我戴綠帽子的身份。”
話罷,他雙手揣兜,直線走向夜野肆,靠半邊身體把硬生生夜野肆撞到向後退上一小步,咬牙道:“滾開!别擋道!”
他邊快步走向大廳外,邊思忖:哪有給人發誓不說後果的!夜野肆,你真是笨到令人無語。
夜野肆看着花酒藏遠走的背影,方才給花酒藏當人肉墊子砸到腰又被被花酒藏撞擊,此刻腰疼作祟。
他咬緊牙關去雙手掐腰,心裡還窩着一叢委屈的火焰,思忖:他這就生氣了?!氣死他得了,我還委屈……也想生氣——唉,腰疼。
這家夥全然沒發現花酒藏在學他平日的作風,反到現在覺得花酒藏神經,怕不是被無憂感染上小孩智商了。
花酒藏賭夜野肆會跟上他,結果發現身後死一般無動靜,轉身一看,夜野肆咬牙切齒、面目痛苦地揉腰:“……”
大廳刺眼晃亮的燈光恰到好處打在他半邊側臉,勾勒出高挺鼻梁以及微微卷翹的睫毛,頓足片刻,拔腿跑向夜野肆:“你嘴能别這麼硬嗎?都受傷了——是不是我剛剛撞到你!撞疼了?”
“你他喵的這不廢話嗎?!”夜野肆掐腰動作明顯,掌骨頭都給繃緊手背皮膚,“你不是發你那大公主脾氣嗎?怎麼又折回來?”
花酒藏不搭夜野肆話茬,急匆匆把白皙的雙手搭在夜野肆掐住的腰側部位:“我給你按摩下,你先坐下。”
夜野肆一手推搡着花酒藏,慢慢屈腿坐到地面,嘴裡一直在重複:“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
不需要……他嘴上像是安裝廢話版複讀機,屁股卻老實巴交地坐到地面。
花酒藏看他那假惺惺的表演,眉毛直跳:“……”
演技劣質到花酒藏無言以對。然而,他對這家夥心動至深,早已丢遠分寸,何況夜野肆受傷,他怎忍心戳破夜野肆的表演,不管、不顧去随他小孩子脾氣。
“好啦!”他用眼神刺夜野肆一眼,手扶到夜野肆受傷部位,進行按摩,“我服侍你,‘大公主’服侍你。”
夜野肆嘴角微咧:“這還差不多!”
與此同時。
列車穿行在黑不見形的夜色中,無憂的哭聲漸漸低緩,一如臨終前的生命在做最後道别:“……媽媽,爸爸……媽媽……無憂,我叫無……憂……”
他抱膝坐在車角一隅,意識漸漸模糊,幾乎是垂着眼皮念叨:“……爸爸,媽媽……我叫……我……”
他的腦海裡,花酒藏和夜野肆的模樣就像失焦的模糊照片,越想去記憶留住面孔,照片像素越差。
“媽媽……爸爸……”
蓦然,記憶不受控制那般逃出牢籠,他的腦海裡閃現出曾經的“媽媽”倒在血染全身,抱着“爸爸”的照片,黑白色的照片。
“媽媽,不要……丢下我……不要!”
他徹底抹除有關夜野肆和花酒藏的記憶,兜裡還有花酒藏趁他睡着之時塞的奶糖,嘴裡還有奶油的細膩的回味。
“媽媽……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