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似乎在刹那停滞，胸膛裡不安分的心髒再一次瘋狂跳動起來。

他感覺到黑影正注視着他。

他應該叫趙佳成吧，他應該大喊一聲，把整個病房的人都驚醒，或者他應該現在就跑，跑出去……

可是出去……萬一，萬一……

他想起剛剛夢中詭異的醫院走廊。

他動也不敢動地，眼睜睜看着那黑影，将“手”伸向趙佳成綁着石膏吊起來的腿。

他聽見睡夢中的趙佳成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郭明灏如遭驚吓般顫動了一下，抓緊了手底下的床單，牙齒似在打戰一樣，顫着嘴巴想發聲，卻什麼都喊不出來。

那黑影收回了“手”，似乎還在看他。

随着趙佳成叫出了聲，郭明灏的視線移動一瞬，再一看，那黑影已經不複存在。

郭明灏如夢初醒，蹬下床，卻不敢完全靠近趙佳成，隻是問道：“佳成？佳成？你怎麼了？”

趙佳成已然痛醒，沙啞的聲音帶上十分凄慘：“我的腿！呃啊！我的腿！”

淩晨的急診科依然人多，有些嘈雜，有兒童尖利的哭聲，有公共座椅睡着的家屬，還有排着隊繳費的人群……

護士來看了趙佳成的情況，又叫了值班醫生，最後給他送到樓下急診去拍片了。

全程郭明灏簡直跟麻木了一樣，機械地略過那段詭異的經曆，單單講述了趙佳成忽然的尖叫。當然他也不是病人，自然無法完全闡述趙佳成的情況，是醫生聽了趙佳成忍着痛的講述，才讓他又去拍片。

也算是運氣好，今晚沒有那種要命的急診，趙佳成沒等多久便進去拍片了，郭明灏在門外，靠着走廊的牆面，愣愣地聽着耳邊嘈雜人聲，忽而想起什麼，擡起雙手看了一眼。

他指甲裡塞滿了牆灰，正是跟醫院淺綠牆面一樣的顔色。

他忍不住抱緊雙臂，恐懼潮水般湧來，蔓延在身心。

他能肯定那個東西就是沖着他來的，趙佳成是被他連累了。

正在他發呆之時，護士把他叫了進去。

他扶着趙佳成在診室坐下，醫生看了片，方框眼鏡下的眼睛吊着眼袋，卻依然清明。

醫生問：“你是他什麼人？”

郭明灏：“同學。”

醫生看了眼電子屏幕，又問：“你們晚上在病房做了什麼？”

郭明灏愣了：“什麼？”

醫生道：“他白天來的時候隻是骨裂，現在卻變成了骨折。你們在病房裡做了什麼？”他的問題直擊要害，顯然對病情的突然加重感到疑惑。

郭明灏面色十分難看，腦海中瞬間閃過那些恐怖的畫面，可是這怎麼說？告訴醫生他看見個非人類的玩意壓在趙佳成身上，硬生生把趙佳成掰成骨折嗎？

那正好了，趙佳成挂骨科，他去精神科，兩個人一塊住院。

他調整呼吸，說：“沒做什麼，我給他送了晚飯，然後幫他調整了病床，之後我就躺在另一邊病床上睡着了，半夜突然聽到他喊痛。”

醫生微微皺眉，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但也沒有繼續追問。他将X光片放回桌面，推了推眼鏡，說道：“骨裂加重成骨折，很像是外力作用導緻的，今天晚上先回去休息，記住，什麼都不要做了，盡量别碰傷腿。之後還要安排手術，最好找家屬來陪伴。”

郭明灏僵着臉點頭：“好，謝謝醫生。”

醫生拿來了新的石膏和固定器材。他開始為趙佳成重新固定腿部。郭明灏面帶愧疚地站在一旁，握着趙佳成的手。想來這一下是真的痛極了，趙佳成死死抓着他，他感覺手骨都被抓得顫抖了。

帶趙佳成回去之後，郭明灏也再無了睡意，用趙佳成的手機去替他聯系他爸媽。

趙佳成這事他也告訴他爸媽了，本來還隻是骨裂的，趙佳成沒想讓爹媽來，手術都不用做，打個石膏過幾天就好了，這下是不得不聯系了。

電話那頭，趙佳成父母一聽見兒子骨裂加劇成骨折了，本來帶着睡意的聲音瞬間驚起，又是感謝了郭明灏的陪護，又是拜托他再好好照看趙佳成，他們明天就到。

照看？怎麼照看？挂了電話，郭明灏手指胡亂抓着頭發，趙佳成這樣都是他連累的，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他倒甯可這該死的玩意沖他來，而不是去害他身邊的人。

進了病房，趙佳成這時也緩了過來，接過手機沒說什麼。

現在是淩晨四點的樣子，天色依然昏暗，病房除了他倆還有一床病人，此前他倆那動靜就已經吵醒了旁邊那床，這個時候兩個人都是盡量放輕聲音，避免再吵到别人。

趙佳成在手機上打着字，郭明灏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看見趙佳成發消息說：好奇怪，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壓着我一樣，還使勁掰我的腿。

郭明灏心一顫，根本不知道怎麼回複。

趙佳成又發：明灏，天亮了你就回去吧，我爸媽明天應該就到了

郭明灏回：好

又發：對不起

趙佳成回：不是你的錯

不是嗎？其實到底是不是，他也說不準。

心煩意亂之下，他又想起了什麼，點開了之前發的求助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