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灏慌慌張張回了寝,從校門口到寝室幾乎是一路狂奔,就跟後面有鬼還攆着他一樣。
這個點章雨濤還沒睡,打遊戲正酣暢呢,隻聽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來,接着下邊兒一陣陣男人粗重的喘氣聲。
黃铮睡得熟,隻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章雨濤探出頭,輕聲道:“咋了,又撞鬼了?”
郭明灏沒搭理他,脫了外套,進了衛生間。章雨濤又沖他說:“沒熱水了!”
郭明灏依然一言不發,陽台嘩嘩的水流聲響起,但沒多久便停了,接着沉重的腳步聲踏進來,年老的鐵欄杆床吱吱作響,然後是掀開被子的窸窣聲,再就沒了動靜。
章雨濤有些納悶,趁着回城分屏給郭明灏發消息:你又咋了?又遇見鬼了?
郭明灏沒有回複他。
遊戲仍在進行中,沒多久章雨濤便忘了繼續追問,自顧自打遊戲去了。
事實上,手機被郭明灏扔在書包裡,放在了椅子上,他簡單洗了手和臉就不敢在外面待了。
鬼知道他怎麼回來的。
鬼确實知道。
他在校園裡一路狂奔,一直到寝室樓被宿管大爺訓斥回來這麼晚才喘了一兩口氣,接着又是一路狂奔,兩步踏四階地奔回了寝室。
太恐怖了。
他洗了臉才知道自己路上又不争氣地哭了。
可是太他媽恐怖了啊!
路上他抱着手機,就好像還抓着那個玩意一樣惡心,讓他心裡發毛,可是他又不能說直接扔,隻能丢進書包,盡力地去無視它。
他要回家。
無論老媽怎麼罵他唠叨他,他都要回家!他不在這待了!!
他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裡,像蝦米一樣将自己緊緊團起來,身體甚至都還有些顫抖。
冷汗混着狂奔後的熱汗在後脖頸攀爬,輕微的癢感就像扣住脖子的那隻鬼手,他筋攣了一下。
淚水密密滲出來,布滿了整張臉,連被褥都浸濕了大半。
他不明白,他一點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他會招惹這種東西,什麼愛什麼厮守,他又沒欠過什麼情債!為什麼要纏着他!
他有種預感,他跑不掉,這玩意很可能會一直跟着他。
他要回家,要回家……
雖然仍處在劫後餘生的驚險和極度的恐懼中,但過度消耗情緒帶來的疲憊和酸澀的眼睛還是讓郭明灏在後半夜沉沉睡去。
隻是他睡不安穩。
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巷中,不斷地繞圈,身後有東西追着他,一回頭,便和那幾乎鼓出來的布滿血絲的圓眼對視。
他又猛地驚醒。
被褥中悶熱又難以呼吸,郭明灏稍微掀開一點被子,光線立刻從外邊鑽了出來。
他再掀開一些,看見了窗外昏沉的亮光,室友仍在睡着,章雨濤的鼾聲不斷,與對鋪黃铮粗重的呼吸聲交織着。
天亮了,寝室裡也有人。
悶在被子裡許久,他的臉上全是潤的,也分不清是悶出來的汗還是未幹的淚水。
他靠着枕頭,呆呆望着窗外越來越亮的光線,一直發呆到室友的鬧鐘聲接着響起,随後黃铮那邊坐了起來。
他一直盯着黃铮爬起來下了床才坐起身。
黃铮打着哈欠去洗了漱,沒注意到對床的動靜,直到洗了臉回來,才看見正坐在床上幽幽盯着他的郭明灏。
黃铮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輕聲道:“卧槽,吓我一跳,你啥時候回來的?”
郭明灏沒回這個問題,他張了張口,聲音啞得像隻公鴨子:“我要回家。”
等章雨濤這邊兒醒來,掀開床簾打哈欠的時候,就看見底下攤開個行李箱,再往下一探——是郭明灏在收拾東西。
章雨濤明顯還不太清醒,CPU轉了一下才問:“嘎哈呢?”
黃铮也坐着盯着郭明灏收東西,替他回道:“明灏要回家了。”
章雨濤:“咋呢?咋就回家了?哦對,明灏你昨晚上回來的時候我還想問,你不會又撞鬼了吧?”
真是奇特了,幾個接受了新時代思想教育的年輕人把這事當“你吃了麼”一樣地問出來,可他們雖然沒遇到,卻肉眼可見郭明灏越變越神神颠颠的。
一切的變故幾乎都是他們全程見識完的,更别說還有個躺醫院的趙佳成。黃铮和章雨濤還追問過趙佳成怎麼就骨裂變骨折時,趙佳成卻是三緘其言,不願說出病情是怎麼惡化的,而郭明灏明明和他關系最近,卻怎麼也不願去醫院再探望他了,甚至和他們兩個都開始保持距離。
兩人那也不是傻子,一對上就感覺可能又有什麼别的事發生了。
還能有什麼事?
那一堆香啊燭啊紙錢啊,還有前天郭明灏在寝室親自弄的雞血噴霧,還挺駭人的——不就是某些中微子之說嘛。
郭明灏無意拉扯他們摻和進去,他們也不想變成第二個趙佳成,雖然猜到大半,卻不怎麼問。
這情況,多半是郭明灏昨天晚上又遇到了,還可能更刺激——因他腫泡的眼睛和眼下的烏青,整個人跟被吸完精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