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昭王府内一片寂靜,小廚彌漫着濃厚的藥香味,李昭瀾依舊在卧房内,隻是從床尾挪到了床頭,将鄧夷甯往裡挪了一分。
自鄧夷甯踏入府内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但依舊面色蒼白,甚至連唇色也開始發紫。
李昭瀾手背貼上她的額頭,感覺到她的溫度越來越高,眉頭不由得皺的更緊。
“殿下,藥來了。”春莺輕叩木門,對着門内喊道。
李昭瀾接過藥碗,揮了揮手示意春莺退下。他低頭看了看碗中深褐色的液體,輕輕攪動幾下,随後用勺子舀了一勺,等稍微涼後,湊到鄧夷甯唇邊。
“夷甯,張嘴。”
鄧夷甯聽不見他的聲音,依舊緊閉着雙眼,毫無反應。李昭瀾皺了皺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撬開唇齒,将藥汁灌了進去。
藥汁順着她的喉嚨滑下,鄧夷甯眉頭緊皺。突然,她猛地彈起咳嗽兩聲,噴出一股鮮血,朝着正低頭給她擦嘴的李昭瀾迎面而來。
李昭瀾動作微頓,鮮血順着臉頰緩緩滑下,落在衣襟上,觸目驚心。他擡手抹去臉上的血迹,掌心染上溫熱的猩紅。
鄧夷甯的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一分,喂進去的藥被全部吐了出來。
李昭瀾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搭在脈搏處,心底微微一沉,脈象依舊紊亂,甚至比剛才更虛浮了些。
他緩緩起身,将手帕浸濕,清理掉身上的血漬。
“本殿下親手喂藥,你倒是毫不領情。”李昭瀾招呼丫鬟換了盆清水,丫鬟擰好手帕之後遞給李昭瀾,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春莺從小廚端來一碗新藥,還兌了一碗糖水。
李昭瀾重新舀起一勺藥,輕輕吹了吹,試了試溫度,再次喂到鄧夷甯唇邊。
這次她沒再咳血,但依舊是下意識抗拒。
李昭瀾盯着她片刻,忽然笑了一聲:“還挑食?”
魏越是在寅時三刻左右回來的,屋内的李昭瀾靠在床頭閉目養神,見魏越進來才緩緩睜眼,目光淡漠地掃了一眼他沾血的衣角。
“拿到了?”
魏越拱手,将兩個不同樣式的玉瓶奉上:“解藥已經帶回,這瓶藍色的是賀荊的萬毒散,有備無患。”
李昭瀾接過,将藥丸給她服下。
“其餘的呢?”
魏越回答:“屬下詢問了賀荊,此毒三日前曾被人高價購入。”
“三日前?”李昭瀾動作微微一頓,“可知是誰?”
魏越搖頭:“不知,對方做得很幹淨,賀荊當時并未詳細了解,但屬下猜測應是太子黨羽。”
“李韶诠……”他緩緩道,唇角彎起一個弧度,“動作真快。”
魏越神色凝重:“殿下,太子既三日前便購入此毒,恐怕手中不止這一種,王妃她——”
“她死不了。”李昭瀾打斷他,語氣笃定,“說說姜衡思吧。”
“是。”魏越從胸口中掏出一個信封,“姜衡思死後,家中突然多了一大筆銀兩,家仆全部被更換,新人來路不明,被遣散的下人更是下落不明。”
李昭瀾輕嗤一聲:“殺人滅口。”
魏越點頭:“恐怕是,除此之外,姜家突然在城郊購置一座新宅,我詢問了牙行的人,買宅院的人并非姜家二老,猜測應是姜老爺子身邊的人,這信封裡是新宅院的位置。”
李昭瀾握住鄧夷甯的手捏了捏,目光沉思:“這麼大手筆?誰給的銀子?”
“這……屬下愚鈍,并未查明。”
李昭瀾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後,忽然起身,披上外袍。
“殿下這是要出去?”
“南雁樓。”
魏越不解:“殿下可還有其餘想知曉的,屬下去就行。王妃這恐是離不開殿下。”
“在門外守着,這個房間除了春莺誰也不許進出。”
魏越一怔,點頭拱手:“屬下明白。”
——
南雁樓内香爐燃得正盛,李昭瀾踏入樓内,樓中侍女立刻躬身行禮:“主上。”
他擺擺手,直接往内堂走去,賀荊還睡得安穩。
李昭瀾踏入門内,目光掃過房中之人,未發一語,随手取起桌上的茶壺,揚手潑了出去。
冷茶混着殘渣砸在賀荊臉上,他猛地驚醒,皺眉睜眼,正要怒罵,視線落在床前的身影上,頓時神色一凜,翻身下床:“主上。”
李昭瀾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睡挺好?屋内有人進入都察覺不了?”
“主上深夜來訪,是有何吩咐?”賀荊随手抹去臉上的水漬。
“鱗無散近日可有人購入?”
“三日前有人高價購入,我已告訴魏越。”
李昭瀾神色微暗:“幾月前呢?”
魏越思索片刻後,回答道:“幾月前确有一批貨出手,不過……”
“不過什麼?”
“半月前南雁樓無故走水,登記在冊的貨物名單一并被毀,若是想查清所購之人,許是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