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夷甯腳步頓住,目光定定落在攤位正中央那隻懸挂在梁上的紙鸢。
紙鸢形狀獨特,并非尋常見到的雁式紙鸢,而是制成了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鹭,線條流暢,裁剪精細,紙面上用暈染的方式塗抹了淡淡的藍色,羽翼上描繪着精細的金色脈絡,乍一看,仿若白鹭正要乘風而起。
更重要的是,這紙鸢的模樣,與今日在錢府所見的錢聞禮手中的那隻,幾乎一模一樣。
鄧夷甯心下一沉,若有所思地盯着紙鸢看了片刻,随即邁步上前,指尖撫過紙面,觸感細膩光滑,紙糊得極為考究。
攤主見她駐足,立刻笑臉相迎,滿臉熱絡:“娘子可是喜歡這紙鸢?這是下午新趕制的,瞧着喜歡嗎?”
“老闆,這紙鸢可真是巧了。”鄧夷甯收回手,看向年邁的攤主,“我今日白天在一個小孩手中見過一隻,與此好生相似。”
攤主一愣,随即搖頭笑道:“娘子所見,定是從我手中買下的。我家的紙鸢,向來是獨一無二的樣式,娘子大可放心。”
“真好看,想來生意應是不錯,怎麼會在這偏僻之處?”
攤主聽着好話沾沾自喜,将自己的底兒透了個光:“自是不錯的,今兒個早上就賣出去了九隻,下午又賣了五隻,這種白鹭樣式是上個月新研究出來的,最受喜歡了。本想今日燈會再兜售一些,可在家中趕制久了些,正街的攤位就沒了地兒。”
“可攤主方才還說樣式獨一無二,怎就賣了這麼多白鹭樣式的?”
“這不是為了養家糊口,來的人都喜歡,甯願等着我做新的,也不願買其他樣式。”攤主笑呵呵地指了指身後的紙鸢架子,“不過每隻紙鸢的紋樣和顔色都會有些許不同,姑娘若是想要獨一無二的,我這還有幾隻新作,姑娘可以慢慢挑。”
鄧夷甯不動聲色地看了李昭瀾一眼,見他正饒有興緻地看着自己,似乎并不打算插話,幹脆利落從攤上取下與錢聞禮手中那最為相近的一隻,淡淡道:“既如此,便要這一隻,他付錢。”
攤主麻利地接過紙鸢,動作娴熟地包好遞到她手上:“娘子好眼光,這紙鸢可是用了上好的竹骨和金絲,可飛得極高。”
鄧夷甯接過,颔首道了聲謝,離開鋪子。
兩人并肩回到主道,沿着熱鬧的街市緩步走着,燭火的光影映在鄧夷甯臉上,隐約勾勒出她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也失去了欣賞燈會美景的心思。
李昭瀾提着一堆東西跟在身側,目光落在她懷中的紙鸢上,忽然似笑非笑問道:“這紙鸢有何問題?”
鄧夷甯收回思緒,語氣平淡:“隻覺得好看罷了,沒什麼問題。”
李昭瀾沒說話,隻是走到一家名為瓊醉閣的樓宇時停下了腳步,鄧夷甯心生疑惑,剛想開口問,李昭瀾一個轉身就走了進去。
門口的姑娘們見狀,夾着嗓子一擁而上,鄧夷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李昭瀾見此,一把撈過她的肩,讓她半個身子都欠在自己懷裡。
“把你們這上好的酒都擺上來!”
那些個姑娘見狀,也不再上前打擾,隻是瞧着鄧夷甯的眼神變了,都帶了些羨慕。
鄧夷甯身上披着他的外袍,臉頰微紅,脖頸處的皮膚也泛着絲絲粉紅,看起來格外嬌嫩。
一路上樓,鄧夷甯都能聽見姑娘們掩嘴發笑,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最後落在胸口處。
鄧夷甯不自覺拉了拉披風,裹住自己的身體,耳朵卻越來越燙。
李昭瀾帶着她去到了三樓的半隔間裡,剛一坐下,鄧夷甯就聽到隔壁發出悶聲的動靜。
鄧夷甯臉色一變,伸手就掏出袖子裡藏着的小刀,整個人很是警惕,還伸出一根手指貼在李昭瀾唇上,讓他噤聲。
隻是這聲音越聽越不對勁,不僅是姑娘的聲音,還有一個男子。
李昭瀾眯眼笑着,貼在鄧夷甯耳邊發出氣聲:“娘子聽得可滿意?”
鄧夷甯猛地一推他,将小刀指向李昭瀾,紅着臉磕巴道:“你、你帶我來這做什麼?你已成婚,還帶着夫人流連此地——你、你什麼意思?”
李昭瀾看着她這副窘迫又帶着些惱羞成怒的模樣,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他懶懶地往墊子上一坐,眼神意味不明地落在她緊握小刀的手上,指尖微微發顫,分明是緊張得很。
“怎麼,本殿隻是帶着夫人來此飲酒,夫人怎如此大的反應,莫非——”男人頓了頓,往她面前一靠,“是羨慕他們?”
“誰、誰羨慕!”鄧夷甯咬着牙,怒視着,“李昭瀾!你帶我來的這是什麼鬼地方!”
李昭瀾笑得意味深長,眼底流光潋滟:“瓊醉閣,顧名思義,瓊漿玉露,醉人銷魂。”
“胡言亂語!”鄧夷甯耳尖紅得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