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浴堂那次的交談已過去了五日,如李昭瀾所願,二人的相處回到了他想的那樣,鄧夷甯依舊是一副霸道模樣,整日裡打着他的名頭在遂農招搖撞騙,明面上說是為了打聽四年前大火的消息,可整日裡都在各大飯館子流轉,硬生生讓李昭瀾吃胖了一圈。
但好歹算有收獲,四年前那死狀奇怪的人裡,有一個似是被僞裝成那副模樣的姑娘,那姑娘也出自玉春堂,隻是那姑娘是誰并不知曉,衙門的卷宗裡也沒有記錄,但鄧夷甯心裡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于是今日剛過晌午,鄧夷甯就風風火火跑進了芙仙院找映冬,卻得知映冬三天前就再也沒出現過。
“三天前?可有知道她去了何處?”
與她同住的姑娘搖了搖頭,隻說讓鄧夷甯去找鸨母,說不定鸨母知道。鸨母不難找,此時正在芙仙院後院教訓一個不講禮數的姑娘,那姑娘淚如珍珠般大小,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叫人好不心疼。
“宣直衙門奉旨查案。”鄧夷甯對鸨母亮出令牌。
說起這令牌,還是周肅之以前在大理寺當差,為了查案而僞造的,不過用來糊弄糊弄這青樓的鸨母還是綽綽有餘。令牌一出,鸨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砰的一聲就跪在地上,生怕是自己得罪了衙門,嘴上也連連求饒。
鄧夷甯看的奇怪,區區一塊令牌竟有如此起效,還沒等她說話,那鸨母就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大人恕罪,那映冬我當真是攔不住!腿長在她身上,她自己要走的,跟我們芙仙院完全無關啊大人!禁藥一事我保證絕對不會從芙仙院流出去半個字,我以小命擔保,定會為趙大人守住這個秘密,隻求大人保全奴婢一命,奴婢定會為衙門肝腦塗地!”說完,那鸨母便趴在地上不肯起身。
鄧夷甯僵硬地轉過頭,與李昭瀾對視片刻,張了張嘴,打算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映冬說走就走,若是出了事,你拿什麼擔保?陸公子那便你如何交代?今早陸公子剛到衙門質問禁藥一事,命我前來帶映冬回衙門。如今你卻告知映冬三日前便失蹤了,怎麼,是要我提着你的腦袋交差給陸公子嗎?”
“大人息怒!奴婢不是有意隐瞞,那映冬手段狡猾,奴婢也是從她親近的姑娘口中得知,那映冬早就投靠宮裡來的人了。奴婢也是怕陸公子惹上非議,這才将映冬失蹤給瞞了下來。前些日子那三皇子帶着新婦來過我們芙仙院,大人有所不知,那兩人就是天道地設的一對兒!點了一屋子姑娘不說,關鍵是那些個姑娘還是皇子的新婦給叫的。奴婢鬥膽猜測,這三皇子定是看不起那女的,說是新婦,可終究是逆黨之女。大人大可放心,那三皇子騎不到我們頭上來,陸公子權高位重的,不日便能飛升,還請大人留奴婢一命!”
鄧夷甯抿了抿嘴,也難怪這鸨母今日認不出他二人。不說換了身裝束,鄧夷甯還特地去胭脂鋪尋了點特别的胭脂,混着鍋灰在臉上給自己抹了一道疤,李昭瀾則是用豬皮膠在嘴上沾了些碎發,遠看倒是有幾分胡茬的模樣。
鄧夷甯壓低聲音,繼續發難:“是嗎?你怎知那三皇子騎不到我們頭上來?再怎麼說他也是皇子,宮中誰人不給他幾分面子,想靠這種拙劣的說辭糊弄陸公子,也不怕陸公子一把攪了你這芙仙院!”
“奴婢……奴婢也是聽宣城來的貴客所說,三皇子在宣城本就風評不佳,更何況如今太子殿下屢獲功績,就連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都知曉,丘北大戰有太子殿下的功勞。奴婢鬥膽說句掉腦袋的話,這大宣的天算是定了。”
“是嗎?”鄧夷甯笑了一聲,“你這話本大人倒是愛聽,日後知縣若是有功遇賞,本大人自是會為你多美言幾句。既然如此,映冬一事本大人暫且幫你瞞住。三日之後,大人我定會再來你這芙仙院讨個說法。”
鸨母連連磕頭,嘴裡道謝,直到兩人徹底離開才戰戰兢兢起身。
鄧夷甯出了門便一把扯下圍在脖子上的布巾,那布巾是她從小院扯下來帶進周府的,美其名曰是好看,可那分明就是塊粗麻布,李昭瀾實在是看不懂她的做法,但她說什麼他就怎麼做。
布巾一扯,頓時清爽了幾分,鄧夷甯看着身後依舊原封不動的李昭瀾,額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愣是沒有下一步動作。
“不熱嗎?”
李昭瀾犟嘴:“還行,能忍受。”
鄧夷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悄無聲息往邊上挪了一步,徑直朝衙門的方向走去。
“去哪兒啊?”
“衙門。”鄧夷甯回答的簡單。
“去衙門做什麼?”
“報官。”
李昭瀾一聽,立馬一把拉住鄧夷甯,七拐八繞将人拽入去了一條小巷。還不等鄧夷甯喘口氣,他就低聲急道:“報什麼官?映冬失蹤?那你今日喬裝打扮的意義何在?我們好不容易得了個鸨母的口風,你若一去報官,豈不是打草驚蛇?”
鄧夷甯被他一頓說辭點醒,方才那番行為竟是腦子一熱,未曾細想。她深吸一口氣,語氣歸于平靜:“那你說說,該怎麼辦?”
李昭瀾終于是一把扯下布巾,順手擦了擦額間的汗:“先不着急,若是陸英知道映冬失蹤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那鸨母壓了下來,你說三日,那便再等上三日。”
“三日?”鄧夷甯聲音壓得極低,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煩躁,“再等下去人就沒了!殿下你當真是天真,一個青樓姑娘莫名失蹤還能是因為什麼?若她真出了事,陸英就真的要一手遮天了。”
“我知道,”李昭瀾低聲安撫道,“可你不能急。這些日子已經盡力了,先等等看,或許就有生機呢?我先送你回府吧”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放心,我讓魏越從宮裡調派了些眼線過來,查查最近出入芙仙院的人,若能順藤摸瓜,也許能查出映冬的去處。”
“那你呢?”鄧夷甯見他拉扯着衣裳,似有别的打算,便問道,“你打算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