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雨沖垮了山上的防護，在寂靜中轟然爆發，大片的滾石夾雜着泥水奔流而下，重重砸在了山腳幾戶人家。房子塌了、人也死了，驚得整個鄉裡的百姓都紛紛起身查看。泥流順着山勢滾下，一路往下沖擊，沖破了不少防線，像一頭瘋牛般直沖義倉。

于是今日一早，三五名身披鬥笠的鄉民，連帶鄉長和鎮長在赈災倉門口忙亂着，身後是一群圍攏過來的百姓，他們目光齊齊地盯着裡面，焦躁不安。

“快點快點，快去搬麻袋，運土堵住那頭！”鄉長咬着牙大聲吼着，聲音幾乎被人群的嗡嗡議論聲蓋過去。

“水沖的很，地基都塌了，根本堵不過來。”有人忙着回應，卻手忙腳亂，一腳滑進坍塌之處，吸引了衆人的注意。而在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官吏蹑手蹑腳走到鄉長邊，悄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鄉長的臉色陡然一變，眼角抽搐一下，急忙叫了鎮長過去，幾人擡腳匆匆就往裡走，過了許久才見人出來。

圍觀的百姓哪裡瞧不出這些人的異動，立刻便有人質聲。

“鄉長，俺們的糧食還安生不？今年收成是沒希望了，靠的就是俺們官府哩。”

“是啊鄉長，俺們的糧還在不？”

面對這連珠炮似的水溫，極為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誰都沒有作答。場面頓時一滞，所有人都沒再說話，不安在空氣中擴散，有人開始往前擠，為首的全是一群壯漢，他們互相拉扯着往前擠。終于，有一個壯漢吼了一嗓子：“瞞我們作甚！讓我們進去瞅一眼不就得了！”

“後退！”一排的官吏擡手攔住人群，可話音剛落，就被憤怒的百姓推了個趔趄。西醫順，人群像被點燃的火堆，哄然炸開——

“你們是想糊弄誰！”

百姓七嘴八舌，人群轟地一聲沖破人官吏，奮力望糧倉奔去。原本牢固地糧倉木門早已比沖垮，幾個年紀大地婦人被擁在後頭，驚得大喊：“慢些！小心腳下！”

一踏入糧倉，一股黴味伴着濕泥味撲面而來，地面上是一層厚厚的稀泥，踩上去黏糊糊的，而那原本應當堆得整齊地麻布口袋此刻卻東倒西歪，有的破了大口子，有的底部滲出一片粘稠的泥漿，透出異樣的灰黃色。

有人率先撕開其中一個布袋的口子，頓時倒吸一口氣。

“沙子！”一聲怒吼炸響在倉中。

沙子混着濕泥和零星殘餘的稻谷翻湧出來，粒粒發暗，甚至有些稻谷已經發了芽，長出白嫩的芽尖，染着一層黴綠，看得人心驚。

“我們的糧食呢！這是咱們交上來的好谷子嗎？”

一個中年壯漢撲通跪地，雙手伸進夾雜着沙粒的谷堆中，一點點翻找，聲音帶着憤怒：“都是沙！都是沙子！我們的糧食！還給我們！”

有眼尖的人爬上木架，從最頂上扯下僅存的幹糧割開，扯出一個幹的麻袋往裡倒出三分之一，是米糧，但再往下倒就是密密實實的細沙。那種顔色略深，象是特地挑過似的，剛好混在小米中難以察覺。

“混賬東西！你們這些官府的都是騙子！騙走我們辛苦一年的糧食！”

倉内的人越聚越多，老婦人看着地上成堆成堆被雨水沖泡得稀爛得米袋，淚眼婆娑。她一步步走過去，顫顫巍巍蹲下，捧起一把發黴的米粒：“這是俺們的糧，是俺們的命啊！”

她哽咽着，四周的百姓忍不住紛紛落淚。

“是誰！是誰換了我們的糧食！還給我們！”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已經怒不可遏，卷起衣袖狠狠踹在了倉牆上，發出沉悶的響動。

怒吼聲此起彼伏，一些抱着孩子的婦人在門邊哭了出來，孩子見狀也跟着哭了起來，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鄉長和鎮長站在人群中央，幾次欲言又止。

“諸位冷靜，此事我們也很詫異，還請各位給我們一點時間，請先冷靜一下！

“冷你娘的靜！”一個壯漢指着鎮長的鼻子罵，“這山洪沖垮了我的莊稼，至少半年類出不了糧，冷靜就能把糧還給我們嗎！我孩子餓了你來喂嗎！”

一陣哄鬧将鎮長的話壓了下去，人群越發激動，甚至有人開始搶糧，也不管裡頭是不是糧食。眼見場面就要收不住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官吏跑了進來。

“不好了！曲德縣也發了大水，一波洪浪已經到了門前，門口的土堆快要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