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一腳踹上門,聞輕拎起被拍在自己身上的面膜,海藻的氣息摻雜牛奶香,古怪又怡人。
他翹起唇角,尾音缱绻:“回去就給你電話~”
“有多遠滾、多、遠!”
“好~”
方知意按住太陽穴,告訴自己千萬要平心靜氣。
人這一生這麼長,總得遇到幾個非常規的坎兒,幾個放棄治療的神經病。
做完心裡建設(自我安慰),她剛拿起劇本,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瞄了一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碼,她扶住額頭,深吸一口氣接起來。
從話筒裡傳出來的聲音比面對面聽到的更具磁性,微微沙啞,撓得人心癢癢。
聞輕擡頭看着滿天星星,微微側着臉,眼眸彎起:“猜猜我是誰?”
方知意嘴角抽動:“神經病。”
“說正事。”聞輕一秒正經,聲調降了一個度,起伏漸淺:“你和陸導的真正關系,不能公布嗎?”
他果然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不好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倒是比之前懷疑着的時候舒服多了。
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方知意翻開劇本:“你想公布嗎?”
“為什麼不能公布呢?”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你都願意告訴我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你為什麼要問我想知道什麼?”
“啪”一聲合上劇本,方知意扯開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所以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手機裡傳出愉悅的笑聲,仿佛騷擾電話成功連線,騷擾得逞的得意。
聞輕的聲音不重,分外低:“我們剛才說的話,全都是問句呢。”
重點歪出太平洋,方知意累了,太累了。
“再不好好說話,我真的要挂了。”
聞輕低下頭,無聲一笑。
“你和陸導真正的關系,為什麼不能公布呢?”
“我隻問這一個問題。”
沉默蔓延。
方知意躺倒,手腕蓋住眼睛。
“因為媽媽。”
短短四個字,聞輕就仿佛從中聽出了一段極度複雜的過往:“我應該說抱歉嗎?”
方知意冷嗤:“用不着,我媽媽健在,對我也很好。”
“這樣啊……”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聞輕想了想:“我說了就問這一個問題,所以不……”
“嘟——”
挂斷了。
多麼幹脆利落。
聞輕看着結束的通話界面,區區兩分鐘。
明明漫遊費都取消了。
今晚最後一次擡頭仰望星空,他把手機塞回到褲兜裡,往房間走。
披着一身清輝。
這注定是一個不那麼好眠的夜晚。
時間走到淩晨兩點,方知意從睡夢中驚醒,伸手一摸額頭上全是汗。
空調還開着,是卷着被子睡覺也舒适的二十七度。
好久沒有做過噩夢了。
那麼多面鏡子,形形色色的自己果然是最可怕的東西。
摸黑抽了床頭的紙巾擦了擦汗,她靠在床頭發呆,空調風吹過頭頂,涼飕飕的頭皮發麻。
她清楚的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自己,但又因為這一點,頂着同一張臉的陌生人,才更讓人心驚膽戰。
這樣下去搞不好真的要人格分裂了。
精準無比抓到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她被刺得眯了一下眼鏡,過了足有半分鐘眼睛裡的痛感才消失,适應過來。
有兩條未讀信息。
——我還是睡不着,再來聊天吧~
——明天見。
十二點多收到的短信,間隔時間十二分鐘。
把手機扔回到原來的位置,方知意躺下,拉起被子蓋過肩膀。
時間過得真快,這個無可救藥的自來熟進組居然都要一個月了。
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現在這種看起來關系很好的樣子。
被這個男人牽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