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們，想到了之前的自己？”季安歌的聲音将唐博衍越飄越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嗯……是的。”唐博衍點點頭，不否定。

“那你現在是……有什麼感悟嗎？”季安歌打了個哈欠，上了一天班，他早已經困了。

“困了嗎？快休息吧，我也準備回酒店了，我明天下午回家。”唐博衍笑眼溫柔地看着屏幕裡的愛人，柔聲道着晚安。

“晚安。”

關閉手機，這時身邊走近了一個人，一扭頭，發現是自己的老師。

“老師。”唐博衍有些吃驚，随即禮貌地後退一小步朝老師微微鞠躬。

“明天就要離開了，有些舍不得，想好好跟你散散步。你在吃飯時說要來橋上看看，我也就上來碰碰運氣，果真找到你了。”白頭發的教授笑起來很溫柔慈祥，是很讓人親近的長輩模樣，這讓唐博衍想到了季安歌，等季安歌也到了這個年紀，也會是很讓人親近的老爺爺吧。

“剛剛那位是你的愛人嗎？就是你經常提到的那位？”唐博衍在國外時經常提起季安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位像太陽一樣的愛人。

“是的。”提到愛人，唐博衍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我們剛剛在互道晚安。”

“看到你現在這樣，我覺得很好。”教授看着唐博衍，灰藍色的眼睛裡是一碗經過歲月沉澱後的溫柔沉靜，被它注視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

“很好？”疑問句。

“是啊，很好。完成了繁重的學業，生活安穩，身邊有愛的人，長成了一位彬彬有禮腹中有墨的大人。”教授笑着，眼角的細紋擠在一起，卻不顯醜，反而很有一種時間的韻味。

“我以為……”唐博衍下意識地吞咽唾液，卻發現喉嚨有些發緊。

“以為我會對你失望？”教授毫不留情地點出了唐博衍心裡的想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不少學生在畢業後離開了醫院與醫療相關事業，進入各行各業。其實學醫不過是人生中的一段旅途罷了，很榮幸能跟大家在這段旅途裡攜手，日後無論是否投身醫學，我都希望大家路途光明，成為很好的人。”

“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小心拘謹，像之前那樣就好。”

唐博衍覺得耳尖與臉頰有些發熱，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原來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

“我隻是很愧疚，在您面前說了大話。”唐博衍低下了頭，去看橋底，但是岸上燈火通明卻照不亮橋底下，江水如墨漆黑，“說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挫折都不會放棄治病救人，不會忘記醫者仁心，結果卻食言了。”

“那不是大話，那是一名醫生可貴的理想。”教授搖搖頭，她的英語帶着些口音，聽起來像是唱歌一樣好聽，“你的事情我聽你師姐提起過，想了很久，是我有失職。作為老師，我應該提前告訴你們未來會遇見的災難與挫折，而不是隻去維護你們作為醫生的理想與天真，是我沒有保護好我的學生。”

“不是……的錯。”唐博衍的喉嚨已經完全被堵住了，他有好多的話說不出口，他一面感激老師與季安歌對自己的理解與體諒，一面又可惜他們不知道全貌，但自己又無法完全說出口來，總是思來想去，自己的罪過最大。

“離開校園後會遇見很多的事情，你隻是需要一段時間去适應，需要時間去接受。一段時間後，再想想自己想做什麼，或許又是不同的選擇。”教授語氣變得歡快起來，“現在的選擇就是要不要跟我去逛逛附近的小吃街，給我推薦一些本地的特色食物。”

于是唐博衍就這樣被拉去了附近的小吃街，現在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熙熙攘攘，擠進人群似乎自己身上的那些負面情緒也被人來人往沖淡了不少。

唐博衍對這片小吃街并不太熟悉，但是這裡是季安歌大學時經常來的地方，之前出門玩時興緻來了會跟唐博衍開視頻，唐博衍現在都還記得當初季安歌喜歡哪家店，覺得哪家店難吃。

視頻裡夜市燈火閃爍，季安歌的眼睛也是閃閃發光。

師生二人一直逛到了後半夜，實在累了，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酒店，等待幾個小時後的告别。

次日，唐博衍下午回到了家，這個時候季安歌還在學校裡，于是在休息了一下後，唐博衍給季安歌發去了消息，詢問他今天晚上打算吃什麼，自己現在準備牽着豆腐去菜市場買菜。

“今天晚上我不回來吃了，不用煮我的飯。”季安歌回複了這樣一句。

今天很忙嗎？需要把晚飯送去學校嗎？唐博衍的手指在聊天界面的鍵盤上盤旋了幾圈，最後沒有詢問原因，隻是回複“好的”。

因為晚餐隻有自己一個人吃，于是今天的晚餐格外簡單，一盤簡單的青椒肉-絲就打發了。

吃完晚餐後唐博衍從書房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書坐在沙發上看。很早的時候季安歌就把他之前帶回來的書放進了，兩個人很少會一起出現在書房，因為季安歌使用書房時基本上都是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唐博衍則是偶爾想找個小空間看看書。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季安歌快下班的時間，唐博衍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推開書房門去拿車鑰匙準備去接季安歌下班，腳邊的豆腐也立馬起身，知道它又可以出門了。

唐博衍很喜歡接季安歌上班下班，也喜歡在廚房裡折騰些好吃的，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願意去照顧他吧。

今天季安歌下班時間格外的晚，狀态看起來也有些不一樣，平常季安歌出校門時要麼跟蘇然說說笑笑，要麼就是一副“工作吸幹了我的精氣”的模樣，但今天卻闆着一張臉，哪怕走到唐博衍面前了也沒來得及換上一張平和的面孔，在坐上副駕駛了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也很快就垮了下去。

“今天發生什麼了？”唐博衍察覺不對，詢問。

季安歌嘴角抽搐一下，似乎有一長串話要說，但最後化作了一聲帶着怒意的歎氣。

“今天晚餐吃了什麼？要不我們再去吃些宵夜？”唐博衍獻出美食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