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運氣好,不消片刻功夫,她就網到一隻肥雞。
拔了毛,烤了火。
二人飽足後便繼續上路。
募霭蒼茫,四圍的景色變了一番。
行至官道,視野開闊,迎面兩個山峰,犬牙交錯,那斷崖峭壁生的詭谲,崖旁兀地生出了一塊奇石,搖搖欲墜,這一落下去,怕是要化為齑粉。
塗惟靈盯着那石頭發笑,指給不明所以的小扇看:“像不像我們剛剛吃完的野雞?”
“咯咯咯……”小扇笑起來像檐角風鈴,清脆爽朗。
山後日頭已斜,連綿石峰,層層疊疊,西方天空呈青與紅,遠近之間,亦真亦幻,再往前走便能看見,萬木參天,清幽欲絕。
兩人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笑過幾聲,連路途的艱辛也淡了幾分。
沿着官道走,總能找到人煙。
行約兩三裡,不遠處穿來嘈雜的人聲。
塗惟靈眼前一亮,幾乎要熱淚盈眶——荒郊野嶺居然還有這樣的小酒肆!
這小酒肆充其量隻能算是多了幾張桌椅的小草棚,不過能在這種荒郊野外碰上活人,已是萬幸。酒肆雖小,倒也五髒俱全,有野味、素面、烤餅、花生多種菜式,肉桂皮、八角、小茴香、各式各樣的調味料,霸道地勾着她們的味蕾,甚至還提供作暖身用的酒水。
塗惟靈對别的沒有興趣,隻要了能吃飽的素湯面。
“兩碗湯面,來咯——”
隻見店主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素湯面出來,此時已經來不及品味筍片、香菌、榛仁、肉沫的鮮了,兩個人把頭埋進陶碗裡光顧着填飽肚子。
比起來,方才那隻小雞腿頂多能塞塞縫兒。
店主見二人狼吞虎咽還以為她們是餓死鬼投胎,便又多上了一碟花生,半碟豆幹。
“再來兩碗——”
塗惟靈掏出銀兩重重壓在桌上。
坐了片刻,她便聽見不遠處踢踏踢踏的馬步聲,擡頭望去,遠觀那騎馬之人頭戴鬥笠,身着黑衣,天姿秀出,跳下馬來,揮袂生風。
隻見那人大馬金刀往那兒一坐,手中大刀往桌上一拍。
絕非等閑。
塗惟靈從小學武,能從人的走路姿勢、呼吸、運動狀态中判斷對手武力強弱。
店家也立馬會意,在爐上溫起了兩壺酒。
一道利箭冷冷掃來,四目相對。
塗惟靈看清了那隐在鬥笠烏發下的臉,一條猙獰若枯木的深疤,盤虬在那人臉上,由眉梢蜿蜒至唇角,形狀可怖,傷得不輕。
那人許是一方遊俠。
塗惟靈眼睛一轉,又有新點子了,她伏下身子同小扇耳語:“等下見機行事。”
小扇點點頭,這小不點膽子也真是大,從開始一直盯着那人看,欲言又止。
兩大碗黃酒下肚,那黑遊俠神色逐漸放松下來,動作變得松散,似乎有些懶怠。
塗惟靈喊來店家,豪氣幹雲道:“老闆,這裡的所有消費我來買單,另外給我打包點烤餅。”
說罷就把一塊銀錠拍在了桌上。
那店家笑不見眼,連聲道:“客官,我們這兒小本經營,就算全包下也用不了這麼多。”
手上收的飛快,沒片刻功夫就把幹糧打包好了,遞給她。
“再給那桌客人上兩壺好酒。”
塗惟靈與那黑遊俠颔首示意。
遊俠舉起酒杯遙敬,一飲而盡,辛辣入腹 ,好生暢快!
兩個人剛走出草棚,塗惟靈立即貓着腰,偷摸着繞到酒肆後頭,解開了纏在歪脖子樹上的馬繩。
她夾抱着小扇翻身上馬,往馬屁股上用力一拍,雙腿狠狠夾了下馬腹。
“借馬一用——”
那人想追也追不上了,兩條人腿怎能與四條馬腿一較高下。
縱馬上道,不出片刻,周圍就又換了番風景。
大道兩邊是漫無邊際的野草,綠浪滾湧起伏跌宕,一尾黃沙洋洋灑灑落在身後,棗紅快馬如疾風火焰,連着燒到了天盡頭,馬蹄所過之處,笑聲飛揚,燦若殘陽。
塗惟靈松了松缰繩,放慢速度,适才走的急忘記喝水,如今放松下來她感覺喉嚨有些發幹。
她的内心可是毫無負擔,那些人不過是遊戲地圖出現無關緊要的NPC,包括這匹馬,也隻是坐騎。
人都穿進來了,她還沒抱怨,這荒野大世界自由度那麼高,自然是想幹嘛就幹嘛咯!
馬速逐漸慢下來。
塗惟靈問道:“你剛剛才想說什麼?”
小扇支支吾吾地答:“沒…沒什麼。”
這小家夥顯然是想隐藏什麼,兩隻手緊張地糾纏在一起,一縷發絲汗濕黏在額角,眼睛還是那樣的無辜可愛。
“說謊!”塗惟靈歎了口氣,心底生出了一絲愧疚,“我現在重新告訴你:有些事情能做,但是事不過三。”
小扇懵懵懂懂地點頭。
不過也就一會兒,她又生出了想把這個拖油瓶丢掉的念頭,擔心自己把小孩帶壞,還不如從源頭上解決。
小扇應該是聽懂了,小聲道:“就是剛剛那個人把我從一個黑山洞裡救出來的,我認得。”
“啊?”
“啊!”
塗惟靈驚得翻身下馬。
她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小孩被拐到荒山野嶺,能成功逃出來可不就是件稀奇事!
“你是說剛剛那個臉上有刀疤的黑衣人是你的救命恩人?”塗惟靈氣得瞳仁都震了震,“那你怎麼不跟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反倒要賴上我呢?”
她居然被這六歲小孩擺了一道,偏偏自己還毫不占理。
這小家夥鬼精鬼精着呢。
小扇還坐在馬上,小短腿夠不到馬镫,隻能連連揮手:“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剛剛明明有機會說。”
小扇那張臉漲得通紅,從脖子紅到了耳後,細薄的皮膚一道道青筋突出,緊張跳動。她其實藏着小心思,細細考量過:
一個遊俠,一個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