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卓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巷子。
于是,家長裡短的話題裡,怎麼都離不開孫南嘉。
江淮夢不喜歡别人那麼議論他,說他可憐又可惜,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苗子,說不定以後還要為了孫文卓還債,這馬上又要高三了,最關鍵的時期,正是需要用錢的地方,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該怎麼過日子。
是啊。
他該怎麼辦。
江淮夢坐在樓下聽着張春麗和許燦茹唠家常,沒聽兩句就蹬着小腿上了樓。
她給孫南嘉發了很多條信息,但他都沒有回。
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江淮夢想安慰他,可也害怕起反作用,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給他的禮物還沒送,想安慰他的話也還沒說。
她感覺這應該就是一種遺憾。
一種就算事後彌補,也難以快樂起來的遺憾。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高三開學。
清川中學應教育部改革,需重整校園儀容儀表,學校積極響應,經校領導一緻決定,新學期實行在校學生需穿統一校服到校上課的規定。
一早到校,楊真真就拉着她迫不及待的去領校服。
不得不說,清川中學的領導們眼光還不錯,校服是藍白款,青春洋溢,太适合他們這十七八歲的年紀。
“真是啊,都高三了才讓我們統一穿校服,姐都還沒穿熱乎呢,就又要走了。”
楊真真不滿的感歎。
江淮夢一手抱着校服,一手捏捏她的臉,“怎麼,你還打算穿這校服一輩子啊?”
“那倒沒有……”
“那不就得了。”
“嘻嘻,”楊真真笑了笑,說:“我是覺得,這校服挺好看,況且男生女生都一個色系,一個風格,你說,咱們學校那些談戀愛的小情侶是不是更有我這種感想了。”
“啊?”江淮夢沒怎麼明白楊真真的意思,問她:“為什麼……”
“你笨呐!”楊真真無語的抿了抿唇,跟她說:“這校服不就跟那什麼情侶裝似的,誰不想跟自己喜歡的男生穿情侶裝?”
這麼一說,江淮夢恍然大悟。
“不過,這校服穿身上,是誰都會好看幾個度……”楊真真打量着,“人靠衣裝馬靠鞍,就算不帥的人穿上,那也會是個帥哥。”
确實了。
江淮夢在心裡默默的想。
就是不知道孫南嘉穿上會是什麼樣。
江淮夢是在開學一周後才見到孫南嘉的,他當時穿着藍白色系的校服出現在教室門口,薄薄的陽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擋住,熟悉的聲音傳來時,江淮夢幾乎一秒都沒耽擱的擡頭去看,直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落入眼睛裡。
他朝着自己的這個方向走來。
像是她做的一個夢。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一直到下課,江淮夢才緩慢的回過神來,她扭頭看了眼身旁的人。
他依舊和上學期那樣,默默的捏着筆寫東西,沉默寡淡,不主動與任何人有牽扯。
“孫……孫南嘉…”
江淮夢忽然喊他。
少年停筆,扭頭朝她看來,那深刻的眸子裡,情緒淡然。
就和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語氣也十分淡然疏離,“有什麼事嗎?”
被這疏離的聲音噎得喉嚨一哽,江淮夢跟着心揪,“你……這是怎麼了?”
暑假前還好好的,一個暑假之後,他好像又退回到了原點。
“沒怎麼。”他回答得十分輕描淡寫,嘴角勾起的淡淡弧度沒有笑意。
這讓江淮夢敏銳的察覺到他就是有事。
她能猜到是什麼事,說出來大概會毀壞他本來就不好的心情,于是換了個話題。
“那你為什麼晚來一周啊?我們都上了好多課了。”
“我生病了,跟劉老師請了病假。”
“生病?!”江淮夢一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那你怎麼都不告訴我!我還以為……”
一時嘴快,她差點就要提到暑假孫文卓的事情,不過好在及時刹住車,但這樣更容易叫人遐想。
孫南嘉不是傻子,他知道她要說什麼。
于是一語雙關的讓她安心,“放心吧,我沒事。”
江淮夢不會放心,但也隻能先點點頭應下。
忽然想到什麼,她将書包從課桌裡拖出來,在裡面翻翻找找,拿出了那個她一直想送給孫南嘉的鋼筆。
還用禮盒完整的好好封着。
她放到他桌上。
等他有所感知的扭頭看來,她才開口說:“暑假旅遊給你帶的禮物,一直沒有機會給你。”
“一支鋼筆,我在櫥窗裡看見它的時候就想到你了,希望你能喜歡。”
孫南嘉将那隻長盒拿在手裡,有沉甸甸的重量。
手指摩挲着盒子上的紋路,他跟江淮夢說謝謝,“我很喜歡。”
江淮夢很開心。
但他也一直沒有打開,就打算這麼收進書包裡。
江淮夢喊住他,“不打開看看嗎?”
他卻說:“不用了。”
“你送的,我都喜歡。”
……
高三時間緊任務重,所有同學都争分奪秒的學習,江淮夢和孫南嘉也不例外,兩人經常在周末時約着跑圖書館,無論刮風還是下雨。
其實江淮夢并不是很積極跑圖書館,在校學習本來就很辛苦了,周末她隻想睡懶覺,她爸媽也這麼勸她的,但是她拉不住孫南嘉啊,每次隻要想到孫南嘉在學習她在偷懶,她就有種浪費青春不是人的感覺。
還是收拾收拾心情跟他一起學習吧,距離高考的時間越近,他們之間的分别也越來越近。
高三上期中期考,因為江淮夢的刻苦學習,她順利擠進了校排名前二十。
得知考試成績,許燦茹笑得合不攏嘴。
“前二十!我閨女居然考進了全校前二十!”許燦茹高興得有點激動,雙手合十的搖着,“天呐,這要換做以前,得燒多少高香才能做到……”
“……”
她媽的感歎讓江淮夢無言,好一會兒,她才出聲:“媽,你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什麼燒多少高香,那是你女兒我前段時間狠狠努力換來的,燒高香也沒用。”
許燦茹十分愛惜的撿好她的成績單放在桌上,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我還不知道你這丫頭什麼德行,那可是前二十诶,多有含金量。”
“在這之前,肯定沒少麻煩人家孫南嘉吧?”
“……”
還真是什麼都讓她猜到了。
可江淮夢嘴硬啊,偏不提“麻煩”這兩個字,“明明是他自願幫我的,才不是我麻煩他的。”
“……”
“狡辯沒用啊。”
“……”
他們扯來扯去又扯到了孫南嘉身上,最近外面風風雨雨傳的全是孫南嘉家裡的吃相難看的事兒,許燦茹也聽了許多。
她無奈一歎,對江淮夢說:“最近那孩子也挺讓人可憐,高三這樣的關鍵時期,家裡又出了這檔子事兒,外面又風言風語,哪能叫他靜下心來學習。”
“哎,怪讓人心疼的。”
那些一傳十十傳百的風言風語,江淮夢也聽到不少,槐花巷裡到處都在傳,他爸孫文卓被人算計,賭博欠别人幾十萬,債主天天追着他跑,就像索命的惡鬼。
江淮夢聽着也心疼,她真的很想安慰他跟他說不用怕,可是每當她看見他時,那到了嘴邊的話就硬生生的說不出口。
心髒酸澀的要命。
上天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惡人享受世界,善人受盡磨難。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對他好了。
……
孫文卓又回來了,他被那地頭蛇逼得無路可退,偷偷跑回了家。他身無分文,一身狼狽,滿臉的胡茬襯得他整個人邋遢至極。
他回來是偷錢的,當初葉艾跑了的時候,是給孫南嘉塞了錢的,雖然不是很多,但足夠救他急。
家裡沒人,他便大張旗鼓的用工具撬開了孫南嘉卧室的門,然後東翻西翻,終于在衣櫃底部的一件衣服兜裡,找到了孫南嘉的存折。
他手忙腳亂的翻開那本存折,看清上面的數字後,滿臉的驚喜。
上面的數字完全足夠他還完那些債,甚至還能給他留一點。
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救命稻草!